“早起幫忙施粥,下午出去走走。古縣的事情如何了,城中的百姓還好嗎啊?”婉妤站在火爐旁,伸出手烤火。
她未向梓炎透露和沐澤見面的事情,昨日梓炎見到沐澤一整個怒氣沖沖,她實在不願再生波瀾。
梓炎聽到她的回答,繼續将目光仍鎖于地圖之上。片刻後方緩緩道:“古縣城裡至少有大半數百姓喪命,局勢堪憂。”
婉妤聽罷内心悲涼,雙手雖近火源,猶感寒意刺骨,麻木難當。她移步走至榻邊,與梓炎隔桌而坐,道:“天災可怖,這麼多人命一夕間就被奪走了,活着的人同樣苦不堪言,欲訴無門,隻得默默承受。”她歎口氣,又問,“承宣布政使司何時能到?”
梓炎沒有理會她的問話,低頭沉吟:“無論天災還是人禍,百姓都無處說理,人命在上位者看來,比蝼蟻都低賤。你說是吧?”言罷,他擡眼望向婉妤,目中滿是質疑。
她發現了,梓炎這是氣不順啊,可質問她有什麼用?
婉妤無辜地問:“梓炎,你這是怎麼了?天災人禍咱們都掌控不了,咱們能做的,也隻是盡力援救而已。”
梓炎面無表情地問:“隻是盡力援救?”
“不然呢?難不成你還要梅知府設祭壇向老天問責?”
梓炎步步緊逼,“天災無法問責,那人禍又當如何?”
婉妤覺得梓炎好像鑽入了牛角尖一樣,她試圖開導,“梓炎,這是地震,不是人禍。自古以來都無法精準預測,根本無法有效避免。”
梓炎卻道,“我指的是下藥之事。”
婉妤聞言,如遭雷擊,恍然大悟,她早該猜到的,她就說,梓炎今日非常反常。其實,在昨日梓炎出手打沐澤的時候,她就該知道的,他是知道了甯夏鎮的事情與沐澤有關。
她問:“你何時知道的?”
梓炎收起地圖後,回答她:“在甯夏鎮時,我醒後不久,藍恩就向我秉明了我病中所發生之事,後來我看到了你寫給他的信,便覺事有蹊跷。你雖聰慧,卻非神仙,怎麼可能事先安排好那麼多事情,并且對天數把控得如此精準。内心存疑的同時,我偶爾與蕭太醫交談,然後便猜到了幾分。我一直在等你和我說,你卻從未和我說過一個字,你在包庇他。”
婉妤立刻反駁道:“我沒有。”
梓炎目光堅定,語氣不容置疑,“你有。否則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事情的前因後果,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那些無辜喪命的士兵和百姓們并不是因為瘟疫,而是被人下了藥。”
婉妤沉默片刻,眼神複雜,然後解釋,“彼時你剛剛蘇醒,情緒難定,我恐你一時沖動上達天聽,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一時沒和你說。”
梓炎不信她的解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反問:“是嗎?你是怕我上達天聽後,他會死吧?”
婉妤搖了搖頭,眉宇間滿是無奈,“梓炎,我就是怕你有如今這樣的情緒才沒和你說。你心懷正義,想為士兵和百姓讨公道,這沒有問題。問題是,你沒有證據,沒有證據的言論不如不說。”
梓炎冷冷地盯着她,語氣冰冷,“證據,隻看你想不想找。倘若當日他去找你時,你命人将他扣住,這就是證據。而你沒這麼做,是因為你從心底裡就想放過他。”說到最後,梓炎的聲音明顯提高了許多。
婉妤蹙着眉,不可思議地看着他,“藍梓炎,你且冷靜些,講講道理,不要一遇到沐澤的事情你就非要把我倆捆綁在一起。當日情況,你覺得是弄出解藥重要還是扣押他重要?再者,即便将他拿下,又能如何證明那藥是他所下?到了皇上面前,他隻需聲稱自己是為了解救百姓而研制解藥,便可搖身一變,成為功臣。”
梓炎揚眉質問:“如此說來,這件事情就這樣了,數百條人命就這麼算了?而你,竟将我蒙在鼓裡,讓我誤以為那是天災所緻,讓他得以逍遙法外?”
婉妤心中湧起一股無名之火,卻仍強壓怒氣,冷冷地怼了回去,“那你想讓我怎樣?讓我去朝上指認他嗎?還是你像昨日一樣,想把他打死?如此,你在朝堂上更會舉步維艱,上官家更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