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妤腳步一頓,輕聲回應:“梓炎,是我。”
“你把藥放到床榻旁的茶幾上,然後即刻離去。”梓炎言罷,又是一陣咳嗽,似比昨夜更甚。
沒想到一夜之間,竟是這般嚴重了。婉妤心痛如絞,卻也隻得将藥輕輕放于幾上,梓炎又是忍不住地一陣咳嗽。
婉妤忍不住探頭,她想看看梓炎,梓炎立刻用被子蒙住自己的頭,他的聲音中也是強忍着顫抖,道:“姜婉妤,你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做,你不能再倒下,你要好好的。”言畢,咳嗽聲再起。
淚水從婉妤的眼眶滑出,滴到被子上。少許,梓炎聽到了關門聲,他确定婉妤走了,他才慢慢探出頭,面紅耳赤的他又何嘗不是眼眶深紅一片。他眼角猩紅地坐起身,摸着被子上未幹的淚痕,慢慢地緊握被角,狠狠地砸向床榻。最後,無奈地拿起藥碗,将湯藥一飲而盡。
婉妤自己也喝了湯藥,在竹沁的逼迫下用了少許的早膳,因心中挂念梓炎,食不知味。蕭老此時在給梓炎看診,待婉妤用完早膳,蕭老也回到了小廚房,婉妤迫不及待地問:“蕭太醫,梓炎病情如何?”
蕭老神色凝重,長歎一聲,卻也如實相告,“和其他發熱的病人情況一樣,并無異常。”
這是好還是不好呢?好在病情沒有出現其他問題,不好在,目前沒有一個發熱的病人有好轉迹象,特别是年邁的老人家以及懷中幼童,有的已經亡故。
婉妤強迫自己堅強起來,她将府内交給竹沁和蕭老,她一個人去城中西側看望百姓狀況,軍醫和郎中說,昨日下午到今早又來了将近二十個發熱的百姓,期間西側這邊還有九個人死亡,大多都是發病最早的那批人。
婉妤聽後心中一震,囑咐他們加強戒備,并把屍體立即拉倒遠處火化,以防疫情擴散。
随後,婉妤又去了軍營,軍營内的情況也不比百姓強多少,但畢竟士兵每日鍛煉身體,體魄強健,昨日發熱的人數不多,昨日死亡的人也是最早發病的人。
藍恩陪着婉妤巡視一圈軍營,婉妤又囑托他一些事情,才往門口走去。臨行之際,婉妤回頭看着藍恩,瞥見藍恩腰間懸挂一物,心中微動。
婉妤指着那東西,藍恩一愣,道:“這是香囊。”
“我看看。”婉妤心中暗自思量,這莫非就是梓炎那日提及之物,她也想看看究竟有多麼好。
藍恩解下香囊,遞予婉妤。婉妤接過,細細端詳,閉上眼睛會心一笑,她心領神會了,原來如此。
将香囊歸還藍恩,婉妤笑道:“竹沁這繡工,倒是将我母親的技藝學了個十足十。”
言罷,即便是隔着絹布,藍恩亦覺臉頰發燙,神色略顯尴尬。
正當此時,一士兵匆匆來報,言陸巡撫率兵于軍營十裡之外,将甯夏鎮圍得水洩不通,嚴禁任何人出入。
婉妤在藍恩的陪同下來到陸巡撫處,陸巡撫戴着絹布,立于二人十步開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說:“藍夫人,我這可是為了你們好,更是為了城外面的百姓好,您說是不是?”
其實梓炎早已命人守好城門口,嚴禁百姓出城,以防傳染給城外的人。可是,自己阻攔和被人包圍,這是兩碼事。而且,陸巡撫過來包圍,這不就是說明京師已經得到消息了,難道,京師的命令就是這麼一直圍着他們?
婉妤無從辯駁,她沒有資格拒絕陸巡撫派兵圍他們,她隻得問:“城中吃食畢竟有限,你這麼圍着我們,是想餓死大家嗎?”
陸巡撫聞言,笑容更甚,“夫人放心,朝廷若是下發赈濟,我會立刻讓他們送進去的。”
“您是一方巡撫,大可以先給我們調派一些物資過來,不能沒等病死反倒先餓死了。”婉妤據理力争。
陸巡撫故作沉思狀,“那我得問問上邊的意思,畢竟,你們現在太危險了。”他捂着鼻子,又退後兩步,“我可不能和你們說了,萬一傳染給我怎麼辦。”說完就走了,根本不和他倆說話。
陸巡撫路過把守的士兵,嗓門突然大了起來,他命令道:“看好了,不能放城裡的任何人出來,有敢違命者,格殺勿論。”說完,大搖大擺地往自己的大帳走去。
藍恩氣得咬牙切齒,道:“夫人,他就是故意的。”
婉妤看着對面陸巡撫帶來的兵馬,心中五味雜陳,長歎一聲,“好在秋日裡百姓會囤積吃食,眼下還不到和陸巡撫撕破臉皮的時候,不然,隻會對我們不利。”她又疑惑道,“不過,他怎麼會這個時候來包圍我們?”
城中疫情已蔓延數日,若真要圍困,早該行動,為何拖延至今?莫非,他剛得知此事?然,這不應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