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春滿園
南煙自回到春滿園就按照姜婉妤的叮囑開始燃香,将門窗關好,又把近期要穿的衣服拿出來一一晾好,目的就是想讓衣服也沾染上這香料的味道。
她都熏好幾個時辰了,眼看此時花滿樓内歡聲笑語,客似雲來,她的心裡是既盼又懼,在猶豫要不要出門,又在想,倘若不成,豈不白白遭人笑話。
正當她坐于妝台前,眉宇間滿是糾結之際,門外忽響起媽媽那略帶急切而興奮的呼喚:“南煙啊,有貴客點名要你彈上一曲琵琶,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初時詫異,緩過神來趕緊鎮定心神,輕聲應道:“哎,這就來。”她迅速将晾好的衣服穿戴好,又嗅了嗅袖間的味道,懷抱琵琶緩緩而出。
沒想到媽媽還候在門口,見她出來,邊笑邊說:“哎呀,快點,那位公子可是專程為你而來,而且出手大方,你可要把握住了。”說着,還饒有興趣地打量起南煙,心中暗道這丫頭今日怎的如此香氣襲人,别有一番風味。
南煙颔首,“是。”
媽媽在樓上伸出手,往樓下其中一個主桌指,“就那位公子,哎呀,長得是玉樹臨風,還特别豪氣。”
南煙随媽媽手指所向,目光穿透人群,一眼便看到了那一身淺青色長衫的公子。他玉簪束發,俊逸非凡,即便是随意而坐,亦難掩其超凡脫俗之氣度。南煙略微抿嘴,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蓮步下樓,所經之處皆是一陣甜香,引得周遭衆人紛紛側目。
走到公子面前,南煙懷抱琵琶,微微低頭福禮,“奴家南煙,見過公子。”聲音溫婉,如同春風拂面。
那公子聞聲擡頭,其實不是别人,就是剛剛還在香宜坊的上官沐澤。他在香宜坊說要幫忙,沒成想姜婉妤會把他弄這裡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他也想看看阿婉這葫蘆裡賣着什麼藥。
他擡頭淺笑,以扇輕拍桌面,發出清脆聲響,言簡意赅:“坐。”
南煙溫婉一笑,卻之不恭,坐下後輕聲詢問:“敢問公子,可有心儀之曲?”
“彈你最拿手的。”
“是。”南煙調整好坐姿和琵琶弦,便開始信手長彈。瞬間,樂聲如泉水般流淌而出,無論是揉弦還是彈挑,滾奏或是長輪,無不精準至極。清雅的她如人群中的白蓮,令人側目。周圍鮮豔的花朵此刻倒顯得有些過于豔俗,四周的人們不免紛紛側目,都看向南煙這裡,這樣其她女子很是嫉妒。
一曲終了,南煙起身,再次向上官沐澤福了一福。起身間帶着飄動的甜香,引得周圍男子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有好奇心嚴重的男子,打探着:“南煙姑娘今天用的什麼香,甚是好聞。”
另一男子更是直接,在南煙身旁微傾身子,深吸一口,閉目享受,贊歎道:“嗯,香,甜而不膩,甘之如饴,真是世間少有。”睜開眼笑着,正欲有所動作,卻被上官沐澤以扇為介,輕輕隔開,動作行雲流水,不失風度。
上官沐澤從袖中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銀兩,随手抛給一旁笑得合不攏嘴的媽媽,宣告道:“今晚,南煙姑娘歸在下了。”
媽媽接過銀子,笑得合不攏嘴,心中樂開了花,連聲應承,心裡直念叨:發财了,發财了......
上官沐澤低頭問南煙:“姑娘的香閨在何處?”
聽着耳畔溫潤如玉的嗓音,南煙一時有些羞澀,臉頰微紅,眉眼微擡,目光掠過自己的閨房方向,又迅速垂下眼簾。
上官沐澤心領神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把将南煙打橫抱起,旋轉一圈,動作流暢而優雅,随即便往樓上走去,引得周圍一片驚歎。
裙擺飄逸間流露出來的香氣,在空中緩緩彌漫,讓在場那幫男子心癢難耐,那不是家中普通的熏香,亦不是一般煙花女子的刺鼻香,更不是床笫之歡時的歡好香。
此香初聞時就像那人所說,甜而不膩,特别是在這秋冬之際,聞起來不僅身暖心更暖,它有月桂的清甜味,聞之甘之如饴,不揚不媚。配上南煙這種清麗脫俗的女子,更是珠聯璧合,讓人心生向往,卻又不敢輕易靠近。
有膽大的男子試圖跟随上官沐澤的腳步,到了上樓梯處被媽媽的手無情地擋了回去。大家眼睜睜看着南煙姑娘被人抱進房間,十分羨慕,有的甚至還想着明天要一親芳澤,此刻大家好似都忘記了,南煙曾在床笫間對高官動過刀,也是因此大家都不敢再點南煙伺候了,卻也更加激發了他們對她的好奇與渴望。
上官沐澤開窗戶看了一眼,心裡感歎道:好在是二樓,要不然他這人還得傷殘。
他回頭對南煙說:“姑娘歇着,在下先走了。”說完,不等南煙回話,就找合适的搭腳處跳了下去,兜兜轉轉才走出春滿園。
而南煙走到剛剛上官沐澤在軒窗旁站腳的地方,凝視着樓下那片他曾站立的空地,不禁思索,這個幫他的男子究竟是誰?
從這夜起,南煙姑娘再次成為春滿園的寵兒。白日裡,請她過府彈琵琶的請帖絡繹不絕;晚上,很多高官顯貴或世家名流都紛紛慕名而來找她侍宴;更有甚者不惜一擲千金,隻為與她共度良宵。而這一切的轉變,似乎都與她身上那獨特的香氣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春滿園的姐妹們紛紛向南煙打聽這香的來源,南煙本就不知道,自己都是雲裡霧裡的,更無法回答,隻能苦笑以對,氣得那幫女子對南煙的嫉恨又添一層。
衆人跟風,就連世家官眷都想要這香,可惜,沒有任何人知道出處。
四天後,首飾鋪子。
一女子正細細挑選着首飾,眉宇間難掩對南煙的幾分醋意,邊挑邊與身旁的兩個好姐妹說:“說來也是奇了,也不知道南煙那小賤蹄子用的什麼香,把那幫達官貴人迷得争相邀她侍宴。”
另一女子撇了撇嘴,眼中閃過一絲不甘,“聞着是月桂味,可我自己調過,還是調不出那個味道,總是差些什麼。”
第三位女子眼珠一轉,狡黠一笑,道:“要不,咱們趁她不在屋子,去探個究竟。”
“她有防備的,你以為能找到?”先前的女子搖頭。
......
正當三人議論紛紛之際,門外走進來一位身着華服、氣質高貴的姑娘,徑直走向老闆,“老闆,我來取元家訂的钗子。”
老闆看是元家的女兒元詩雯,立刻含笑道:“好的,您稍等。”
之前那幾位女子不知怎地,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紛紛駐足深呼吸,好熟悉的香味,與南煙身上的如出一轍。她們三人心照不宣,走到元詩雯那,一女子含笑問:“這位姑娘身上熏了什麼香,很是好聞,可否告知來處?”
元詩雯見她們很是喜歡,微微一笑,“在香宜坊買的。”
“多謝!”幾位女子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匆匆道謝後,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首飾鋪子,直奔香宜坊而去。
幾位姑娘到香宜坊的時候,想要的香就剩一盒了,還是她們三個拼湊了銀錢買的。因為香宜坊有規定,此香名為月樨香,由于制作困難,一日隻售賣十盒,一人一盒,一盒二十兩,先到先得,不可提前預定。
天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一日不到,香宜坊售賣此香傳遍大街小巷。首先各大青樓女子聞訊而動,争相購買。官宦之家的女眷們畏懼東宮,雖不能親自出面,但是可以讓丫鬟仆人代買,企圖以此鎖住夫君的心。
一時之間,月樨香名動京城。
隻可惜,數量有限,一天隻能賣十盒,諾大的京師,總是有人搶不上。供不應求,使得這小小的香品更添幾分稀缺與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