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霓聽顧子聰喊他“二哥”,語氣很恭謹,眼珠一轉,又悄摸摸喝一口茶。
他們說話她也插不上,越坐越如坐針氈。
屋内有一種很淡的沉木香,有鎮定安神的功效,偏偏她越聞越心驚。
“别亂來,現在是特殊時期。”後來不知是聊到了什麼,談稷一改之前儒雅随和的風範,這一眼平靜中透着嚴厲,似是警告。
顧子聰有些悻悻的,忍不住嘟哝了一句:“你真要幫忙,還有人敢過問?你就是不想幫我。”
說完他自己都有些後怕地擡頭。
談稷沒生氣,隻漫不經心地敲了根煙在手裡,鏡片下一雙譏诮的眼睛:“你說的沒錯,誰會為了你這樣的草包擔這麼大風險?這都是把柄,我會這麼拎不清?”
方霓在旁邊聽得都要吐血了,何況是顧子聰這種眼高于頂的子弟。
忽然後悔自己這趟是不是有點“自取其辱”,還沒開始就已經打退了堂鼓。
他一瞪眼,可觸及對方冰冷寒徹的目光,又縮了回去,讪讪的:“你就不能幫幫我?你也看到了,我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啊?我爸媽斷了我的經濟來源,我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談稷直接無視了他的哭窮,撚了下香煙,輕描淡寫的:“那是你的事,路都是自己選的。”
顧子聰啞口無言,早聽過他的脾氣,沒想到真這麼……
談稷沒什麼波瀾地起身:“現在可以帶着你的人滾了。”
顧子聰帶着他帶來的那姑娘一道被轟了出去,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對方忽然就翻臉了,一點預兆都沒有。
門在他們面前甩上,鄒秘書滿臉無奈地跟他們緻歉說:“老二就這個脾氣,不好意思,我送你們出去吧。”
顧子聰也很無奈,又不敢說什麼,黑着臉帶着女友宋雅歌就離開了這地方。
這是宋雅歌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聞中的談二公子談稷,雖然隻是匆匆一瞥,印象已經非常深刻。
“你們家基因不錯,你哥長得也不賴。”她本是一句恭維話,想緩和一下凝滞的氣氛。
誰知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他輕嗤一聲回:“哥什麼哥?八竿子打不着的遠房關系,我可不敢跟他攀親戚,剛你也看到他對我的态度了。了不起?!”
宋雅歌不知道要怎麼接。
其實她也感覺出來了,這位談二公子好似不太看得上顧子聰,難打交道得很。這閉門羹吃的,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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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了。”鄒弘濟折返辦公室,跟他笑。
“沒在門口罵我?”他合上公文,微不可察地笑了笑,眉宇舒展,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不這麼說,他日後還有的煩我,不如一勞永逸。”
笑過後表情就落了,神色有些深沉。
鄒弘濟在心裡歎氣,見他面色陰郁,心想家裡的事兒到底還是影響到了他。
往日他也不會這樣輕易跟人翻臉。
七分為解決事兒,三分估計也帶着個人情緒。
“算了。”談稷道,“準備一下,晚上我回一趟大院。”
“你這邊的事兒辦完了?”
“去準備吧。”他阖眼,輕描淡寫道。
知道他說一不二的性格,鄒弘濟不再多說,正要轉身,意外瞥見了他桌角的一份檔案,怔了下:“您認識這個女孩?”
沉默地将煙點燃,談稷夾着煙從底下将這份資料抽出。
照片上是16歲的方霓,非常青澀,膚如白雪,杏眼翹鼻,對着鏡頭笑得明媚又生動,雖然年幼,十足的美人胚子,眉宇間還有點兒說不出的嬌憨。
上面詳細記載了她的家世背景和這些年的經曆。
他自然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平日忙得跟陀螺似的,哪有這閑工夫?但他這樣的人,但凡表露出一丁點興趣的苗頭,下面自然有慣會揣摩上意的聰明人上趕着遞枕頭。
指尖摩挲了一下照片,談稷簡單說了句“蔺靜雲的女兒”便沒有下文了。
鄒弘濟不問了。
做貼身秘書的,最重要的就是謹言慎行,不該問的别問。
他雖做過他父親以前的外文秘書,也不敢倚老賣老在這位祖宗面前拿喬。
方霓上完洗手間回來了,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叩一下門。
談稷将資料整理好,用手邊的另一份文件壓住,道一聲:“進來。”
方霓才進去。
“怎麼想到來拜訪我?”他起身繞到茶水區,親替她倒一杯水。
茶香袅袅,正宗的獅峰龍井,清香撲鼻。
方霓忙從沙發裡起身,雙手捧過。
“小心燙。”
她唯唯諾諾地應一聲,坐回去。
他的頭發剪得比上次還短,氣質更加幹練,笑着也感覺不太好打交道。
尤其是剛剛目睹了他怎麼對待顧子聰的,那真是半點兒面子不給。
方霓輕輕摩挲着杯壁,不知道還要不要開口,但一想到鐘眉,還是鼓起勇氣看向他:“談先生,其實我找你是有事相求。”
他“嗯”一聲,表情不鹹不淡看不出意外,閉眼漫不經心地揉着太陽穴。
她有些吃不準他的态度,踯躅半天。
後來他受不了看向她,清亮的瞳仁裡滿是無奈。
方霓品出了幾分況味兒,可她實在不算敏慧:“……您願意幫我?”
多問的一句,不然早把她轟出去了。
跟前頭他轟顧子聰一樣。
他終于拿過一旁擱置的公文:“你不如先說說是什麼事兒。”
其實她的事兒在他眼裡沒有什麼大事,但謹慎起見,他的意思是他要先聽聽。
不該沾的,他不淌這種渾水兒。
許是屋内暖氣太足,窗開了一道縫隙,微涼的風吹到她臉上。
發絲有些亂了,迷亂了眼睛,方霓擡手輕輕捋到耳後。
輕柔柔美的女性動作,自然而然的誘惑。
他頓一下,移開了目光,無端的有點兒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