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濯羽聽到此話,更加惱怒。到這種時候了,還不說實情,還要表現出一副屈打成招的可憐樣子麼?
既然如此,那她也隻能無情無義了。
他脆弱又崩潰地躺在柴草堆上,一邊流淚一邊抓住即将離開的白濯羽的衣角,顫抖着聲音近乎哀求道:“兼兼,好疼,我好疼。”
白濯羽将自己的衣角從雲容章的手中拽出來,冷冷地盯着他,一言不發。
“兼兼……我真的好疼……”雲容章滿頭的冷汗和着淚水從臉頰滾落,又徒勞地抓住白濯羽的衣角,“我知道……是我自作自受。”
白濯羽又面無表情地将雲容章的手從自己的衣服上打落,沒有回頭。
這次雲容章沒有再爬起來,也沒有再抓住白濯羽的衣角。他隻是躺在地上,掙紮了幾下,将頭埋在柴草堆中,用虛弱的氣音道:“兼兼,你昨天一夜未睡……早點回去休息吧。”
白濯羽左手将牢門拉開,右手死死攥緊了手中的刀。
為何不恨她?為何不恨她?!為何不恨她!!
如果他不恨,那麼白濯羽該用什麼樣的情感踽踽獨行于一條失去一切的孤道之上,用什麼樣的情感支撐自己走過接下來一個個沒有雲容章的日夜?
她要用什麼面對自己?用什麼咬牙切齒地向前?用什麼去與自己毫無保留地和解?!
難道用愧疚嗎?!
雲容章不是說愛她?那他怎麼敢!他怎麼有資格!他怎麼居然忍心看着摯愛之人沉淪在愧疚當中日日夜夜?!
——還是說,這正是他陰險龌龊、卑鄙無恥的最終目的?
白濯羽,不管從武力上,還是在情感中,都不會受任何人的折磨,都不會遭任何人的擺布。
她心疼并深愛雲容章,但這和她會毫不猶豫地殺掉雲容章沒有任何沖突。
她當時對雲容章表白的時候說過一句“刀劍相向的是明天的我們,和今天的我們沒有關系。”
但是此時此刻,纏綿缱绻的他們是昨天的他們,也和今天的他們沒有一點關系。
會堅定不移地站在她身後永遠支持她的,會是她最好的愛人;敢擋在她面前阻攔她大業道路的,将是她最好的亡夫。
白濯羽的眼神冷了下去,她居高臨下地站在雲容章面前,一腳将雲容章下意識想要抓住她鞋的手踢開。
“雲師兄,你的苦肉計失敗了,我不愛看。我給了你機會,但你沒有說。你沒資格再見到我了。”
雲容章徒勞地想要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地,還保留了一個想要擁抱她的姿勢。他用手肘撐着地向前挪了兩寸,但是最終仍筋疲力盡地倒在柴草堆之中。
白濯羽沒有回頭看他,重重地将牢門關上,輕拍莊靜融的肩膀道:
“靜融,若是他招供了,就把他送到天樞統領那裡;若是他反抗,就直接殺了;若是他死了,來知會我一聲。除此之外,有關他的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再找我。”
莊靜融站在原地,怔了片刻,不敢回答。
“靜融,你以為我在開玩笑麼?這是命令。”白濯羽冷着臉,語氣萬分威嚴,不容半點質疑。
莊靜融深吸一口氣,重重歎道:“諾。”
白濯羽沒有回頭再看,正要拂袖離去。她有些恐懼,因此幾乎用了逃離的速度。她害怕自己再停留在此,恐怖的情感會擊垮她的全部心防。
“兼兼!等一等——”雲容章朝着白濯羽離去的方向聲嘶力竭地高喊了一聲。他艱難地挪到了鐵牢的欄杆處,雙手死死地攥住欄杆,掙紮着試圖爬起身來,又一遍一遍跌倒在地。
“師兄,你還有什麼要說的話麼?”白濯羽停住了腳步,但是語氣仍然萬分冷淡。
雲容章扶着欄杆緩緩坐起身來,汗水已經濕透了他單薄的中衣。
“兼兼,我……想要一杯毒酒。”
白濯羽停下腳步,攥緊了拳頭。
又要用這種方式麼?
又要想方設法用盡一切手段博取她的憐愛?
盡管已經輸得一無所有半點不剩,還是要不知所謂地搭上自己的一切——
白濯羽眼睜睜看着他一次次輸掉了全部籌碼,又一次次不知天高地厚地狂妄添注,直到這最後一次,賭上他僅存的最後籌碼,賭上他微不足道的性命。
——賭她能回頭充滿憐愛地一瞥。
在一旁的莊靜融眉頭緊皺,将牢門打開,急切對雲容章低聲道:“你瘋了?她會動真格的!”
雲容章沒有理會莊靜融的勸告,徑直對白濯羽,大口喘息道:“橫豎都是死,我想死在你的手裡,痛快一些。”
白濯羽頭也不回道:“可以。來人,送鶴頂紅來。”
莊靜融柳眉倒豎,看了看雲容章,又盯了一眼白濯羽,又急又惱。她快步走到白濯羽身邊道:“人死不能複生。他現在已經動不了了,你若是實在恨他,大不了把他砍了四肢綁在你身邊……你就這麼殺了他,不怕以後後悔麼?”
“我沒有囚禁他的興趣。”白濯羽掃了莊靜融一眼,神色冷冽,“愛而不得才囚禁,但我對他已經沒有什麼感情,為何還要将他留在身邊?看在相識一場,他想死——我便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