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再次發出邀請道:“過幾日随我一同前往虛陵,可好?”
鐘離問道:“值此多事之秋,我一階被聯盟翻來覆去懷疑之人,如何能去生事?”
景元道:“元帥倒是未曾提起,隻說一切照常即可,想來并無大事。雖說有兩位絕滅大君不知死活,但尚在可控的範圍之内。”
鐘離道:“既如此,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景元抱着胳膊:“或許元帥另有安排。”
鐘離道:“安排不安排的,無傷大雅。”
景元道:“倘若是我安排呢?”
?
鐘離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直到景元拍了拍手,數以千計的霄燈自下往上緩緩升起時才有了幾分了然。獨屬于海燈節的音樂在耳邊響起,卻不是從霄燈内發出來的,而是來自景元的口中。與此同時,六千餘隻紙鸢悠悠飛起,伴随着霄燈緩緩升空,瞬間點亮了整片天際。明黃色的霄燈下,無數煙花在頭頂炸裂,飄出來的彩帶紛紛揚揚落了下來。
鐘離被落了一頭的彩帶,唇角卻是向上彎着的。景元還在旁邊哼着歌兒,已經有些口幹舌燥了。鐘離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真摯道:“謝謝你,景元。”
“謝我什麼?”景元輕輕挑眉。
“謝謝你在這裡——”鐘離道:“給我過了一個不同尋常的海燈節。”
景元唇畔帶笑:“難道……你不覺得我是在用這些收買你的真心嗎?”話雖如此說,但垂在身側的拳頭卻是微微握緊了些。
“覺得。”鐘離毫不掩飾。
?
“不是……”聽到鐘離如此說,景元不僅沒有更為緊張,反倒像是鼓起的氣球莫名被紮了個窟窿放氣一般。他無可奈何地笑了,有些抱怨道:“你倒是不走尋常路,難道不該安慰我一些嗎?”
鐘離一本正經地思考了片刻,末了,擡頭,一臉認真道:“你說得對。”他清了清嗓子:“咳咳!我重新回答。”
景元一臉期待。
蓄力良久,鐘離終于開口:“不覺得。”
面無表情。
景元:“……”
“太敷衍了吧。”景元實在有些繃不住了,臉上的笑容讪讪地挂着,他心底有些欲哭無淚,捶胸頓足。
“……”
鐘離又細細思考了半晌,笑意直達眼底,眼睛眯成了一個彎彎的小月牙:“不覺得。”
“太虛情假意了些。”
面對景元的挑刺兒,鐘離笑呵呵道:“你倒是挑剔上了。”
“哈哈哈哈。”景元也是笑了,“開個玩笑嘛。”
“不覺得。”鐘離蓦然道。
景元微微一怔。
“不覺得。”
鐘離鄭重地重複了一遍,笑意淺淡,但卻莫名讓景元呼吸凝滞了一下。
“我不覺得你是在用真心收買我。即便你并沒有做這些,我也不會袖手旁觀。以普遍理性而論,仙舟上的人是無辜的。他們不應該淪為高層互相猜忌的犧牲品。況且,聯盟元帥想來也并非泛泛之輩。或許,她有自己的考量。退一萬步來講,聯盟高層也并非元帥的一言堂。或許,她也手腳受限。又或是,這是她發出的示警信号,以一種不那麼讓人信服的方式。”
“這隻是我的想法。”鐘離道:“又或許,她在謀求一條不同尋常的路。岚是巡獵的星神,為巡獵藥師而存在。倘若藥師已死,豐饒已亡,巡獵便失去了意義。到時,巡獵的光矢是否會落于仙舟,還未可知。”
景元沉默了。
的确,鐘離說得全然不假。仙舟聯盟上的人,不管是仙舟人還是狐族人,亦或是……呃,持明族可能不包含其中。本質來說,其實也算作豐饒民的一支。帝弓司命飛升成神之前雖為仙舟人,如今也是星神中最為像人的一位,然卻難免被巡獵的命途限制,為了毀滅豐饒孽物,摧毀壽瘟禍迹,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到時,仙舟又該如何,莫非和先前一樣對待藥師一般對待帝弓司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