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砂的拇指摩挲着煙袋,煙紅色的的眸子變得有些深沉。
這個煙袋是她送與韶英的,先前龍師長老幾次三番來登門拜訪,她都推拒了。但偶然間,她發現韶英極愛吞雲吐霧。雖未出面相見,但卻把一隻煙袋混在了韶英送來的禮品中。如此便能在他吞雲吐霧之際,利用煙霧幻化成的煙獸作監視監聽之用。
這本應是個萬無一失的計策,豈料韶英也在這次龍師反叛中被波及到了。這個煙袋裡的煙料出自她之手,她卻未在這次平叛起到任何積極的作用。若是說不清楚這其中的門道,旁人有理由懷疑她與龍師乃是一丘之貉。
不,還是起了些積極作用的。
先前拜托鐘離先生去幽囚獄的正是自己,以鐘離先生的聰明才智,應是不難猜到自己應與韶英毫無關系。
不,恐怕這煙袋就是鐘離交于十王的,給了十王另外一個借口來丹鼎司。若是真是為了面具一事,他要麼不來當無事發生,輕飄飄揭過去。要麼來了大發雷霆,痛斥自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管如何,斷然不會如此輕飄飄幾句話略過。十王日理萬機,輕易不離開虛陵仙舟。此番來羅浮,也不過待了半日。他沒有閑到如此地步——僅僅隻是來說幾句話。但十王卻未曾提及煙袋一事,通篇都是在說面具一事。
靈砂輕皺眉頭,不多時,腦中靈光乍現。
!
她猛地擡頭,有些複雜地看向景元。
景元輕笑一聲:“看來十王還是幾百年前那副模樣,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見靈砂小姐如今這副神情,想來是十王絲毫沒提煙袋一事。”
靈砂笑出聲來,唇角溢出一抹苦澀:“他怎會提及?如今妾身已經是枚即将被廢棄的棋子,提不提的又有何幹系。提了,也隻會讓妾身在被廢棄之前擔驚受怕,惶惶度日罷了。不提,反倒能讓妾身繼續心甘情願地為之賣命,還會感激他并沒有因為自身的疑心病而将懷疑的矛頭對準自己。提不提的并不是重點,他若真有心保住妾身,這個煙袋又怎會落至将軍手中?”
“不……”靈砂搖了搖頭,連眼淚都笑了出來:“怕是早在十王面容生異時妾身在他眼中便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若不是鐘離先生将煙袋交給他,逼迫他來丹鼎司走一遭,怕是妾身現今已遭毒手。椒丘大夫在丹鼎司,非為監視,而為保護。但這一點,恐怕他也是在見到十王面容時才後知後覺的。”
“靈砂小姐果真心思敏銳。”景元道:“然十王遠不至于铤而走險,你是元帥親簽委任狀的司鼎,他再如何猖狂也會顧及幾分元帥的面子的。”
“元帥?呵呵呵呵,若是讓元帥見到十王如今這副面容,落在妾身脖子上的刀怕不是要比十王更快。”
景元搖頭笑了:“靈砂小姐似乎對元帥,對十王,乃至聯盟都有不切實際的悲觀情緒,也對你自己的定位認知有失偏頗。”
靈砂微微一怔。
“七百餘年,羅浮丹鼎司沒有任何司鼎。你受令師流放朱明的連累,幾百餘年沒有回歸故鄉。再加之你在朱明學習期間,對于混雜的人際關系有自己的一套處理方式,元帥才會親自書寫委任狀讓你擔任司鼎,處理魚龍混雜的丹鼎司。”景元雙手負在身後,有些無奈笑道:“若隻是讓你作監聽監視之用,又如何會用司鼎一職。一直以來,你都搞錯了自己的定位。若非你又将懷疑的矛頭轉向了鐘離,恐怕十王也不會接收你盜取來的面具。”
景元的神情嚴肅了幾分:“聯盟,确是對鐘離有疑心,且更甚。聯盟如何疑心我,元帥對我也是知根知底的。然鐘離來曆成謎,能力成謎,聯盟對他自然更是疑心。然聯盟如何疑心,也斷然不會因一時的念頭便幹淨利落地将人宣判死刑,否則鐘離來羅浮如此長的時間,聯盟都沒有采取任何直截了當的措施?豈非養虎為患?他們也在觀望,也在評估。”他看向靈砂,金黃色的眸子逐漸變得有些深沉:“對鐘離如此,對我如此,對你亦是如此。十王并沒有廢棄你,他隻口不提并非為殺你滅口。你不是浣溪,十王也并非龍師,我更不是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