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司。
椒丘躺在一張冰晶凝成的床上,他緊閉着雙眼,完全沒有任何醒來的迹象。但觀其神色,比方才好了不少。緊皺的眉頭稍稍舒展開來,蒼白的唇角也仿佛有了一絲血色。
白露守在床邊,不住地打着瞌睡。旁邊的香爐燃起袅袅青煙,嗅着香氣,更是讓她有些昏昏欲睡。她睡眼惺忪地看着立得端正的香爐,敲了敲太陽穴。
這香爐先前是靈砂點燃的,說是有助于椒丘的傷口恢複。白露知道靈砂來羅浮之前是拜了朱明龍尊炎庭君做師父的,能師出這位龍尊,想來靈砂的醫術并不亞于自己。是以,白露便沒有多加阻攔。
隻是現在看來,這香爐裡的燃的香确有安神助眠作用。饒是自己,竟也忍不住打起瞌睡來。但是,白露是萬萬不敢睡下的。
她能看出椒丘傷口恢複的古怪之處,沒道理靈砂看不出來。若是被靈砂窺探到一二,那麼鐘離先生千方百計将椒丘帶來她這裡遮人耳目的意義就蕩然無存了。
白露的眼皮越發沉重,她支撐着身體站起身來,走出房門。坐在台階之上,托着腮看院内的靈砂調香。
粉紅色的煙獸在靈砂的腳邊蹦來蹦去,活像一隻活蹦亂跳的兔子。白露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玲珑剔透的龍尾在身後的水泥地上掃來掃去。
靈砂擺弄着香料,靈巧的手指如蝴蝶采蜜般在花叢之間穿梭。濃郁的香氣自指間溢出,在微風的作用下四散開來。白露嗅了嗅鼻子,隻覺得沁人心脾,無以複加。然而更震撼的還在後面,隻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群五彩斑斓的蝴蝶循着香氣飛将過來,環繞在靈砂的周圍。
白露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其中一隻蝴蝶落在靈砂的食指上,靈砂勾着唇角,靜靜看它扇動雙翼。還有的落在了白露的鼻子上,白露頓時屏住了呼吸,唯恐驚擾到它。
但不多時,白露便忍不住輕輕吹了口氣。蝴蝶卻沒有半分被驚擾到,隻是扇動了下雙翅,好奇地歪着小腦袋看着她。
蝶翼上帶有的花粉兒迷了白露的鼻子,她頓時一陣眼暈。再睜眼時,靈砂已經抱着浮元坐在了自己的旁邊。
她低着頭,修長的手指梳理着浮元的毛發,輕聲問道:“白露小姐,你識得我嗎?”
白露的眼神有些空洞,神情也有些怔愣,口中機械地回答:“識得,你是聯盟元帥府直接任命的丹鼎司司鼎。”
“你知道我從哪裡來嗎?”
“朱明。”
“你知道我為何在朱明嗎?”
“知道,你是受前任司鼎雲華的牽連,被流放到朱明仙舟的。”
“你知道我的原名嗎?”
“知道。”白露道:“你是丹朱。”
靈砂撫摸着浮元的手一頓,慢條斯理道:“這些系誰告知與你的?”
白露沒有立刻回答,空洞的眼神也有了些許焦距。她在掙紮,在抗拒被靈砂催眠。浮元從靈砂的懷裡掙脫開來,蹦蹦跳跳到了院中間的一方小案上,遁入那方正在燃着的香爐内。
空氣中的香氣更加濃郁了些,引得更多的蝴蝶紛至沓來。白露的眼睛慢慢失去了焦距,再次變得空洞無神。
靈砂托着下颌,饒有趣味問道:“白露小姐,有關我的一切系誰告知與你的?”
“是……”白露有些猶疑,但禁不住這逐漸濃郁的香氣引發的神經麻痹,僅剩的一絲理智也逐漸消失殆盡:“是鐘離先生。”
靈砂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再次問道:“鐘離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
“鐘離先生是個值得尊敬的人。”白露慢吞吞道:“他懂得很多東西……聲東擊西,關門打狗,欲揚先抑,先發制人,欲擒故縱,來而不往非禮也,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和景元将軍關系匪淺嗎?他們先前就認識對嗎?”靈砂循循善誘。
“不……”白露面現痛苦,她捂着腦袋拼命搖晃着。
“回答我。”
“我……我不知道。”白露閉着眼睛,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景元将軍曾去星穹列車做過客。鐘離先生在這個世界唯一認識的朋友,隻有列車上的星。”
“他們或許在列車上便已經認識了。”
靈砂這句不像是詢問的詢問,讓處在控制之内的白露想回答卻無法回答。她搖着頭,想否認但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許是看出白露的欲言又止,靈砂問道:“你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