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景元說并無大礙的話,鐘離卻并未松口氣,而是再次叮囑了一句:“将軍莫要敷衍我。”
景元笑了兩聲。實話說,身體确實沒有休息好,但也沒有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如果他說身體還有不适,要是以前的鐘離,看到他這樣生龍活虎,而且還有心情開玩笑的樣子,大概會覺得他又在拿他打趣。
但現在的鐘離,大概會更加擔心以及自責。雖然他沒有明說,但自從睜眼見到鐘離的那刻,景元就從他的臉上讀出了一種不自然和愧疚。
就像他知道自己向他隐瞞了隕石會給仙舟帶來損失的時候,雖然來問自己為何這麼做,但内心深處恐怕更多的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
既想留在仙舟繼續調查與提瓦特相關的線索,又不想讓自己承擔風險和來自仙舟聯盟帶來的壓力。
但好在,符卿的觀測結果目前為止隻有他與彥卿以及符卿知道。唯一不确定因素龍師,在上次濤然和鐘離談過之後,也對鐘離産生了極大的興趣。
或許比起将這個觀測結果洩露給聯盟高層以達到打擊自己的目的,他們其實更希望通過鐘離,在他存活六千餘歲的基礎上找到讓持明繁衍生息的辦法。
想到這裡,景元不由得抱了抱胳膊。符玄的實力毋庸置疑,這個觀測結果無疑是真實的。但這段時間和鐘離的相處,他感覺後者絕非大奸大惡之人。雖然鐘離隐瞞了一些事情,但遠不到危及仙舟的地步。
他百思不得其解,到底鐘離要怎麼給仙舟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直到此時,他才隐隐有了猜測。鐘離體内那無法壓制的力量,或許就是這個謎底。
自從幻胧試圖從内部分裂仙舟的陰謀被揭露後,一直指向豐饒的巡獵鋒镝也該向毀滅有所傾斜了。鐘離體内那毀天滅地的力量,确實可以和毀滅有得一拼。再加上六千加的壽數,和豐饒也能掰掰手腕。
從這個角度出發,鐘離兼顧毀滅和豐饒,确實算得上是不可估量了。但人是活的,鐘離也并非窮兇極惡之人。景元始終覺得,鐘離帶來的助力遠比潛在的風險要大。
景元那探究的眼神,落在鐘離的眼中。他知道,此時的景元,正在評估他的價值和風險。然沒有永久的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更何況他們也不是敵人,從一開始就不是,對此,鐘離十分有信心,也認為景元會做出最利于仙舟的決定。
不過嘛。
鐘離眼見景元的眉頭輕輕挑了挑,臉上又帶上了慣有的戲谑,預感到接下來景元有十分的可能又會拿他打趣。
果然,景元開口便是一句:“先生為何這般模樣?”說便說吧,還伸出手掌在鐘離的旁邊比劃了一下。
鐘離三分無奈七分無語,但還是如實道:“為了壓制體内暴走的力量,我隻能如此。不過将軍無須擔心,不出七日,便可恢複。”
他看到景元唇角隐隐壓抑的笑意,閉眼歎息道:“将軍想笑便笑吧,我……并有那麼在意。”
說不在意其實就是在意,景元收斂笑意:“景元并無嘲笑先生的意思,隻是先生如今的身量,甚是精緻……”
景元搜刮不出别的詞語了,便止住了話頭。鐘離垂眼無奈笑着,“将軍還是躺下歇息吧,眼下都有些青黑了。”
景元伸了個懶腰,疲倦蜂擁而至。他半拉着眼睛,“先生不說,我還沒有意識到,如今才覺得有些困倦了。”
鐘離微微颔首,正要退出去,才剛躺下的景元卻又叫道:“先生往哪裡去?”
?
“将軍不是要歇息?”鐘離道。
“嗯。”景元有些無辜地點點頭,似乎有些無法理解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系。
“将軍歇息吧,我便不打擾了。”鐘離想了想,還是補了後半句。
景元卻是勾了勾唇,“我因先生而受傷,如今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若是此時有人刺殺我,恐怕我沒有自保的能力。先生不若留下來,否則我入睡都睡不安穩的。”
本以為鐘離會說些“省省心吧,我看将軍精神得很”諸如此類的話,不成想鐘離沉吟片刻,道:“将軍言之有理,鐘離自當陪護。”
說罷,便給整個屋子加了一層玉璋護盾,床前立即升起四根刻有岩紋的柱子,像圍欄般将景元牢牢護在裡面。
景元伸手戳了戳岩柱,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感覺我像是坐牢的。”
呃……如果雙手再扶住兩根岩柱,做出奮力探頭的樣子,确實有些像。
鐘離略一沉吟,将四根岩柱撤走。自己則盤腿坐在桌子上,雙手結印給床加了道屏障。做完這些,他對景元道:“将軍可以休息了。”
景元:“……”
望着鐘離一本正經的認真模樣,景元再也無法說出别的什麼來。仿佛他那一句“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是什麼重要的話,而非玩笑。
景元懷着極其複雜的心情躺下,但是因為心裡想着事情,翻來覆去都睡不着,隻是閉着眼睛而已。
鐘離這樣實誠,他都有些不習慣了。景元想着,不由得歎了口氣。再這樣下去,他都擔心有一日鐘離要離開仙舟了。
雖然好像早晚也是這個結果。但從心底深處,他還是希望鐘離能在仙舟多待一會兒。想着,景元又是歎了一口氣。
“将軍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