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是在三月七的床上醒來的。她猛地睜開眼睛,蹑手蹑腳地下了床,然後像黑夜裡的某種動物,在地毯上陰暗地爬行。
隔壁資料室的門虛掩着,丹恒依舊沒開燈,纖細蔥白的手指在智庫的屏幕上滑動着。幽幽的藍光照出青年有些清冷的面龐,不知看到了什麼,他的唇角抽動了下,神情稍顯複雜。
那是鐘離發給他的一篇小說,是寫他和應星或者說是刃的。丹恒不由得扶額,鐘離唯恐他誤會似的,還幽幽地補充了一句。
——在星的朋友圈發現的。
想來是星故意屏蔽了他,自己才沒有發現這個罪魁禍首。
罷了,明日再找人算賬。
走廊内的燈光透過門縫兒滲進來一些,丹恒站起身,正想把門關上,卻看見星偷偷摸摸地從三月七房間裡溜出來。
想起白天裡見到的怪象,丹恒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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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捏着手機的掌心裡在冒汗,滑得她差點兒握不住。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悄悄下了列車。
待身處仙舟羅浮的地界時,星才解鎖手機屏幕,跟着導航走。
白天剛和三月七說星核獵手用不着她幫忙,接着卡芙卡的求助短信便過來了。一開始她還以為是什麼惡作劇,直到卡芙卡發來一張自拍圖。
“……”
星信了。
但星穹列車和星核獵手向來是死對頭,而且星核獵手在銀河裡臭名昭著,本來她是不應該再和星核獵手有什麼牽扯的。
而事實上她也可以有這個選項,直接拒絕卡芙卡。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想起與這女人相識來的點點滴滴,那拒絕的話已經到了嘴邊但怎麼都說不出口。
最後,星還是決定去看一看。畢竟她心裡也有很多疑惑需要解答。但臨出門前,還是得向家長報備一下。
令她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楊叔居然贊同她去。就連當初卡芙卡的影像在列車現身時,表現出一股不耐煩模樣的姬子,也沒有表示反對。
星稍稍安心了些,握着手機繼續在七通八達的巷子裡亂轉。
可能是太過專注的原因,此時的她并沒有發現身後已經尾随了兩隻老狐狸。
其實說是尾随,倒也不盡然。景元和鐘離是吃過飯準備回去的時候意外碰上了星,見她神色有異,便跟了上去。事實上他們也從未掩飾自己,隻是星太過大意,從來沒産生過回頭看的想法。
月色皎潔,大地被披上一層薄薄的銀紗。萬籁俱靜,周遭都陷入一種詭異的平和之中。
景元稍稍壓低聲音:“先生,你猜測,她什麼時候會發現我們的存在?”
鐘離注視着星的背影,做出明确判斷:“或許,找到目的地的時候。”
夜色已深,景元已經有了些許困意。紅色的發帶已經有了些許松散,幾縷銀色的發絲稍稍垂落,乖巧地搭在肩頭。
此時四下無人,他也懶得再去綁發帶,索性直接扯下來放在手裡把玩。骨節分明的手指勾着紅色的發帶,已經在指腹上纏繞了幾圈。
景元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胳膊不由自主地搭在了鐘離的肩膀上,“先生……”
?
鐘離感到肩膀一沉,一陣氣息順着耳邊攀沿到面頰,慵懶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我估計是神志不清了,才會犧牲寶貴的睡眠時間在這裡陪先生閑逛。”
說着一顆毛茸茸的腦袋便直接搭在了鐘離的肩膀上,半個身子的重量也盡數壓在了他的身上。
“将軍……”
鐘離頓時生出幾分無奈,有些懷疑彥卿時而大人時而孩子的作風就是景元遺傳下來的。他扶着景元的肩膀,才發現此時的将軍一頭銀發傾瀉而下,比起那夜幕中懸挂着的一輪圓月也不遑多讓。
如果忽略掉景元這身服飾的話,單看脖子以上,倒有幾分翩翩公子的味道。可惜這身上的铠甲束縛住了他的心性,稍有些散漫便免不得被聯盟的老家夥說教一番。
“将軍?”
鐘離輕輕喚了一聲。
“……先生?”景元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見鐘離的同時清醒了幾分。他伸了個懶腰,語氣倦怠低沉:“有些乏了,讓先生見笑了。”
景元的視線落在鐘離扶着他肩膀的手上,唇角微勾,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早知先生有心扶我,景元便直接一睡不起了。”
見景元眉頭輕挑,明顯一副調笑的意味,鐘離便松開了他,抿了抿唇角,平淡地也開了個玩笑:“若是我抱将軍回府,翌日神策府的門檻便被踏破了。”
“哦?”景元被勾起了興緻,“何以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