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逍家就在學校附近,給他送到後,他們也下了車。
“林叔,我們走着去江邊就行。”
鄒喻表現得和往常一樣,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那我就在這裡等你們。”林叔也沒下車,坐在駕駛位上玩手機。
玩什麼呢?
玩紅綠點的遊戲吧。
陶柏水從下車就開始就表現出緊張,他甚至害怕擡頭,偶爾擡起頭碰上行人的目光,又會馬上低下頭去。
“怎麼了?”察覺到不對勁,鄒喻拉住他的胳膊,将人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陶柏水走在馬路内側,鄒喻踢着腳邊的小石子又把他往裡推推。
“走上面去,車太多了。”
“我能喝滿杯百香果嗎?”陶柏水低着頭突然說。
鄒喻想了想,說道:“你等一下。”
難得陶柏水主動提出要求,就算他現在說想喝杯冰的,那鄒喻也得整個去冰的雙手奉上。
“我點好了,等會兒直接去取。”
鄒喻專門看了一眼小程序的取餐碼,今天沒有買一送一的活動,他們店生意也不差,現在前面還有十幾位等待。
鄒喻又說:“提前給你說好,這次是熱的。”
陶柏水微擡着頭,劉海在這種姿勢下有些擋眼睛。
這種狀态怎麼看都覺得他不太精神。
“哪有那麼容易生病。”陶柏水聲音太小了,但凡離馬路再近一點都會聽不見。
“少爺柔弱之軀。”鄒喻扶額做出虛弱的樣子,實在欠揍。
他們到飲品店後還等了會兒,叫到他們的時候,店裡的人也都快走光了。
“趁熱喝。”鄒喻說。
“那你趁涼快喝。”陶柏水回道。
“三歲半。”
鄒喻現在心情不錯,陶柏水還能開玩笑,說明他沒憋成二傻子。
陶柏水揭開蓋子用吸管攪拌幾下,蓋上蓋子時反複壓緊四周,好像不确定是不是蓋緊了。
沒過多久,他又揭開蓋子如此循環。
鄒喻一直觀察着陶柏水的舉動,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了,他按住陶柏水的手,摩挲着快要失控的手背。
陶柏水眉宇間顯露着急躁,他似乎對此也很無奈。
“我來,”鄒喻幫他蓋上蓋子,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怎麼……不問我這幾天去哪兒了?”
“林叔說你自己回家了。”陶柏水又想去揭蓋子。
鄒喻端起那杯喝的,遞給制作區裡的員工:“麻煩你了,封口。”
封口的半杯百香果出現在陶柏水手邊,鄒喻又拿了根新的吸管插上。
“張姨和林叔都這麼說?”鄒喻靠在椅背上,看着店裡播放的新品廣告,他看不見陶柏水是什麼表情。
“嗯,但我不信。”陶柏水聲音很小,鄒喻卻一個字都沒聽漏。
“因為我沒帶手機,是不是。”鄒喻用雙手枕在頭後,語氣有些得意。
少爺挺聰明嘛。
“我想……如果你要走的話,會帶上我吧?”陶柏水說。
“會的,少爺。”鄒喻抽出手捏了捏陶柏水的臉,這人怎麼又瘦了點。
走在江邊的道路上,心事就像被風吹破了,陶柏水扯扯衣服又攥緊手,低頭悶着走。
鄒喻真想問問他是不是身上癢癢。
“有心事就說出來,憋久了就病了。”
鄒喻朝邊上的長椅擡擡下巴,示意陶柏水過去坐會兒。
陶柏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有點怕人。”
“不敢看人?”鄒喻湊到他眼前,“看我。”
陶柏水推開他的臉,輕笑着說:“是陌生人,”他又說,“我害怕他們看我的眼神,總讓我覺得自己哪裡做得不對,又或者我在哪裡出了醜,可是,我每天都在家……哪裡都沒去。”
鄒喻安撫性摸着他的背,耐心地聽着。
陶柏水稍微沒那麼繃着,他調整一下呼吸,說道:“我會重複關門的動作,你今天也看到了,還有蓋上蓋子的動作,可能還有一些我平時沒注意到的……我也不确定。”
鄒喻問他:“這些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生日後的一個星期左右吧,那個時候我以為是自己壓力太大,沒想到持續到了現在。”陶柏水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一句小到跟蚊子哼唧一樣。
“沒事的,既然我們發現了,就要去解決是不是。”鄒喻正措辭着怎麼提出去醫院的事。
“去看病?”聽陶柏水這語氣,他好像很抵觸。
“我問過谷逍,他說他有親戚在一醫院,我們可以去咨詢……”
鄒喻還沒說完,陶柏水突然激動地說道:“不去!”
“不是今天,我們今天不去,”鄒喻握住他的手,一下下輕拍着,“别激動。”
“以後也不會去。”陶柏水說。
鄒喻摸不清他的想法,暫時沒有開口。
陶柏水卻望着鄒喻,他認真地看着鄒喻的眼睛說道:“我媽覺得我容易生病,所以把我關在家裡,你現在也要帶我去看病,那我還得被關多久?”
兩個人都開始沉默,鄒喻還在一下下拍着陶柏水的手。
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有人遛狗從旁邊經過,小狗在陶柏水腳邊蹭了蹭,又鑽他腿縫裡求摸頭。
狗的主人把牽引繩往後收了收,連聲道歉,陶柏水笑着站起來,搖搖頭說:“沒關系。”
鄒喻緊跟着站起身,他問道:“你餓不餓,要不要先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