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氣還是很熱,偶爾也可以不用吹空調,樹葉開始有變黃的趨勢。
鄒喻站在書房的書櫃前翻着書出神。
陶柏水學習比鄒喻要認真得多,他拿着手機不是背單詞就是查資料,極少數時候開個小差,聊個天什麼的。
鄒喻好像還沒适應高三學生的角色,家裡也沒有學校那種緊迫感,他完成當天鑫海布置的作業後就開始無所事事。
今天鑫海發的卷子有點難度,把鄒喻打擊了一下,再照這樣下去,他連自己那時考上的學校都上不了,更别說按原先羅樂齊的人生軌迹替他走下去。
鄒喻咬牙又回到桌前,逼着自己多寫了兩張卷子,還背了好一會單詞,最後兩眼冒金星地去健身。
鄒喻還不忘叫上不再流鼻涕的陶柏水一起。
他在走廊上都覺得全是試題在眼前飄。
“你先跑會,堅持不了了就下來。”鄒喻對陶柏水說。
陶柏水在跑步機上慢走,慢慢加快速度,鄒喻在一旁提溜着啞鈴。
“你以前沒有鍛煉過?”鄒喻問。
“你猜我買這些幹什麼?”陶柏水慢跑着,又把速度調稍快些,接着說,“我媽每次總勸我,說這樣費神費力,我也就沒堅持下來。”
鄒喻頓了頓又問:“你怎麼就這麼聽——你媽的?”他剛給啞鈴加了重,正要發力,一句話愣是沒說完,“别誤會,不是罵你,我是問你為什麼這麼聽你媽的話。”
陶柏水好像對鄒喻說出這種話并不感到意外。
他慢悠悠地說道:“你可能不記得了,我是我媽的第三個孩子,前兩個還沒出生就成了死胎,我從小又常生病,她就總叮囑我别這樣别那樣,她總說‘我怕你也離開我’,可能是怕我病死了。”
“所以你怕她難過?”鄒喻又說:“你也太聽話了。”
陶柏水勉強笑笑,說:“有一半是這個原因吧,大概我自己也麻木了,家不像家,家人不像家人,司機和阿姨就像移動的監控……而我,對外面世界的向往也快沒了。”
這是什麼頹廢少爺啊。
鄒喻的逆反心理在這一刻到達了頂點。
他深吸口氣喘着氣說:“下次咱們出去跑步,這破健身器材,用不用也就這樣。”
他說完就把啞鈴往腳下一抛,砸在減震地墊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不,我們現在就去!”鄒喻大手一揮,又說道,“我先去洗澡,你歇會兒也去洗,換好衣服咱們出去吃飯。”
“張姨已經在做飯了……”陶柏水喘着氣慢慢走,等着心率平緩後再下來。
“那就吃一點,留點肚子再出去吃!”
這飯是非吃不可了。
鄒喻隻吃了一點青菜就說不吃了,還在桌上就給林叔打了電話,要他過來接。
張姨邊收拾邊問:“天都黑了,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出去散步。”陶柏水說。
他吃了一碗飯,還吃了很多菜,估計還是餓了。
“小區不能散步嗎?這裡環境也不錯的呀。”張姨還在堅持。
“我會讓林叔送我們回來的。”鄒喻堵住張姨想說的話,她也就沒再勸。
林叔來得很快,到門口時這倆人已經站那兒等着了。
“走吧,你們要去哪兒?”林叔問道。
“學校後面那個公園。”鄒喻說。
車行駛到一半,鄒喻打開了一個軟件,這個軟件他已經發現好幾天了,但一直沒機會證實自己的想法。
直到現在,他非常确定這就是一個定位軟件。
這個紅點一直跟在他的身邊,綠點是他自己。
陶柏水走遠了些,紅點也就離他越來越遠。
現在這個紅點正和綠點重疊。
所以,羅樂齊也是困住陶柏水的一環。
怪不得上次陶柏水發燒說他“你也是這樣”。
學校以前傳的什麼少爺和傭人,多可笑啊……
“我跟你們一起去吧。”林叔停好車後轉頭問陶柏水。
“不用,就在這兒等我們吧。”鄒喻替他回答道。
陶柏水不安地摳着手,鄒喻打開門朝他笑了笑:“下來。”
陶柏水走在路上還在問:“你知道林叔會給我媽說,為什麼還要他來接?”
“我要讓他知道,小鳥一定會出籠。”鄒喻吹了聲口哨,他現在的心情,非常爽。
晚上的公園很熱鬧,大廣場都分成了四塊兒。
廣場舞和太極拳在左邊,打陀螺和羽毛球在右邊。
鄒喻和陶柏水靠在欄杆上吹着江邊的風。
“真好啊,他們老了也能過這麼豐富的生活。”陶柏水感歎道。
“你不也行嗎?”鄒喻脫口而出,說完後有點莫名的傷感。
他打開一個自拍軟件,找到一個特效對上了陶柏水的臉。
“這是什麼?”陶柏水接過去看了看,“好醜!”
“這是你老後的樣子。”鄒喻說。
“為什麼要提前看這種東西,我現在對我老後的樣子毫無幻想了。”陶柏水伸手戳了戳屏幕,順手拍下一張。
陶柏水說:“留着,我以後對着看看像不像。”
鄒喻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後“嗯”了聲。
他看着陶柏水,又看看手機裡的陶柏水,鎖上了手機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