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哥兒,慧哥兒。”
不到晌午,氈房門外響起略微陌生的婦人聲音,慧哥兒放下香料,起身去看。
“是帕夏汗大嬸啊。”慧哥兒臉上擠出些笑容,盡量熱情地道。
原來他看帕夏汗慈眉善目的,對這個上了些年紀的婦人還是十分友善的。
可自從知道他們一家把二兒媳趕到樹林裡去後,就怎麼也無法再正常看待帕夏汗了,串門都很少去,不知為何今日帕夏汗會上門。
“你家狗該管管了,怎麼能咬我的腰帶子呢。”帕夏汗指着一條紅色棉布的長寬腰帶道,“你看,這裡還有牙印兒呢。這布還是賣羊毛的時候特意在商隊新買的,剛用沒多久呢。”
原是來興師問罪的,慧哥兒瞥了一眼後面鹿車裡低着腦袋的幾個孩子,笑着說:“帕夏汗大嬸您裡面坐。您放心,腰帶我賠您一條新的,我家也買了這種紅布,一模一樣呢。”
帕夏汗臉色這才好看些,進入氈房内四處打量了下。這是她第一次到庫蘭家的氈房,贊歎道:“你家的花氈圍子真好看,是你繡的嗎?”
花氈圍子是約一紮寬的長花氈,用來遮擋氈房内檩條和房栅欄相接處的,一般都繡有對稱重複的花紋。
慧哥兒家的這條很特别,是托娅用舊布條拼湊了很多小羊、小駱駝和小牛們嬉戲的圖,還有青草,每個來家的人都會被吸引。
慧哥兒倒了一杯奶茶推過去,道:“不是,我可沒這麼好的手藝。這是托娅送給我的,她從小就喜歡繡花氈。”
帕夏汗點點頭,她去過托娅家,花氈更多更好看,笑着說:“托娅是個手巧的,嫁給你們大晉人可惜了,繡的花氈也用不上了。”
“那不會。”慧哥兒解釋道,“托娅準備在阿勒騰開花氈店的,到時候誰都可以買,能讓更多的人用上呢。”
慧哥兒又往餐布上撒了些面果子,這才起身去找紅布。他記得當時是托汗送過來的,被她放到了炕頭的櫃子裡。
慧哥兒按照剛才看到的大小,略微寬了些剪成一條長長的腰帶子,遞給帕夏汗道:“大嬸您拿着,以後我家狗再也不會亂咬東西了,您放心。”
帕夏汗樂呵呵地接過新腰帶:“好好,我家裡還有事,這就走了。這幾日也不見去家裡串門了,有時間來玩啊。”
慧哥兒點點頭,送人離開後,才将三個孩子叫到了屋裡。
“說吧,是誰的主意?”慧哥兒沉着臉,厲聲詢問三人。
冬兒擡起頭,眼睛裡有不忿:“阿父,帕夏汗不好。她讓哈麗黛嬸嬸去森林裡住,吃的就給那麼一點點,她是壞人。”
慧哥兒歎口氣,問冬兒:“對待壞人,你們也要變成壞人嗎?讓狗狗去咬人家的衣服,被人抓到了我們不僅要賠償,你們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家裡的狗要是被别人以為是壞狗,打死怎麼辦?”
丹哥兒有些不服:“那個腰帶就被咬了一個洞,我們給她縫上就行了,幹嘛要賠一條新的?”
“因為你爹是酋長,不能讓别人說酋長家欺負外族人,知道嗎?”慧哥兒給三個孩子講道理,“你們不喜歡帕夏汗,不理她就是了。你們現在還小,以她為戒就好。
等你們足夠強大了,能讓别人聽進你們的話,也許才能改變這一風俗。現在,就是你們爹,也不能對帕夏汗怎麼樣。”
顧時鉚有些難過,問道:“怎麼才能強大?”
慧哥兒想了想,說道:“也許,成為天下聞名的文人就可以。文人可以寫文章,讓世人知道這是不好的,是對女人雙兒不公平的。
也可以成為醫者,多多醫治這類病人,讓女人雙兒不再受這些苦。”
三個孩子若有所思,慧哥兒擺擺手道:“好了,你們出去好好想想。以後要是再有人跑來說你們讓狗咬東西,我可不饒你們了。”
三人吐吐舌頭跑出去。
慧哥兒搖搖頭,聽見卡萬和米爾的尖叫聲,知道幾個孩子沒受影響,放下心來。有同情心是好事,他不想抹殺孩子們的這份善良。
可是持狗逞兇就不行了。家裡狗多,個個都護主得不行,三個孩子每次出去都有狗跟着。
雖然安全了,但畢竟還是小孩子,有一就有二,以後養成了動不動讓狗咬人咬東西的習慣,誰還會慣着他們?
午食後沒多久,馳娜爾領着托娅和婉兒過來,臉上喜滋滋的。
自從知道婉兒有孕,馳娜爾天天帶着人到庫蘭家做客,說是沾上些龍鳳胎的喜氣,說不定來年也能生對龍鳳胎呢。
因一直和馳娜爾關系好,慧哥兒沒說什麼。其實串門子也就是多說說話,大家手上的活兒都沒丢。
馳娜爾紡羊毛線,托娅繡新花氈,婉兒作為孕婦什麼都不用做,看着大家忙活就成。
沒過幾日庫蘭就回來了,風塵仆仆地,傍晚才進家門。
“事情辦得怎麼樣?”慧哥兒給庫蘭沏茶,問道。
“聘禮拿回來了。”庫蘭換好衣服,坐下端起奶茶灌了一杯,才接着說,“那家人不行,也不知道沙達利當初怎麼同意這門婚事的。”
“是不是那個雙兒長得好?”慧哥兒猜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