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瑪罕請了十幾個相熟的婦人夫郎幫忙整治席口,昨日光羊就殺了十頭,還殺了一匹馬,肉肯定是不缺的。喀日圖婚宴不喝酒,是以并不需要準備酒水。
宴席跟傳統的喀日圖婚宴有所不同,稻哥兒作為雙兒并沒有呆在新房,而是出來宴客。
院内沒有擺桌椅,而是鋪滿了花氈,上面擺着十幾個長條炕桌,桌上擺滿了甜果子、奶疙瘩。酸奶和熱乎乎的奶茶。人們分坐在炕桌旁,閑聊說笑。
老人們穿着華麗的緞面衣服,慧哥兒看見一個老婦人有些舊的坎肩上,牛角扣子上裝飾有閃閃發光的銀飾,想來是老人最體面的衣服了。
日頭漸漸升高,等快至正中時,同樣一身藍衣的蘇尼爾在大哥保拉提和母親敖登大嬸的陪伴下進入了阿勒瑪罕家。走過花氈時,身後四個弟弟提着小籃子往人群中抛撒糖果蜜餞。
冬兒和丹哥兒忙站起來去搶,胖胖的白音跑到冬兒身邊,兩人眯着眼搶得一臉興奮。
慧哥兒作為大人沒去湊這個熱鬧,隻在蜜餞糖果掉到身邊時才伸手去撿。見庫蘭望過來,他遞過去一個,接過蜜餞的庫蘭笑得星眸閃爍。
新人到齊,酋長胡侖别克開始說祝詞禱告,祈求蒼天賜福這對新人。衆族人皆起立肅穆聽着,直到禱告結束,胡侖别克才請三兒子那木拉主持婚禮。
原來那木拉是族裡歌者的徒弟,一般的婚事都是他主持的。今日他特意穿上了黑色繡有金色牛角圖案的袍子,站在花氈中間,手執綁着紅色和白色綢布的馬鞭,邊扭動身軀邊唱歌。
歌聲一聲聲一句句都是祝福新人日子美滿和樂的話語,曲調悠揚,聽得衆人皆眯起眼睛。
有好動的族人跟着歌聲扭動肩膀,白音拉着冬兒丹哥兒去小孩子群裡扭屁股伸胳膊的,看得慧哥兒直笑。
歌聲結束,衆族人排成長排開始送禮祝福。花氈、布匹、茶葉,親近些的人家會送銀手镯銀钗。庫蘭送了一副銀項圈,酋長和海拉分别送了一套鑲有蜜蠟松石的銀頭面。
海拉送過禮後就離開了,全程沒有看庫蘭一眼。她走後,庫蘭同桌的還好,其他桌的人紛紛裝作不經意地偷瞟庫蘭兩眼。
庫蘭雖不在意,被這麼多人看着也有些不舒服,便低頭吃菜不言語。慧哥兒見狀悄悄問庫蘭:“你跟蘇尼爾相處過嗎?他人怎麼樣?”
庫蘭夾一塊兒肉到慧哥兒碗裡,笑着說:“還行,不用擔心。阿勒瑪罕首肯過的不會差,而且阿勒瑪罕跟海拉關系好,沒人敢欺負他們家。”
慧哥兒第一次聽說,他隻以為是酋長尊重阿勒瑪罕死去的漢子。這樣看來,稻哥兒真是被分到了福窩窩裡。
等宴席結束,慧哥兒和婉兒并沒有急着走,而是留在新房跟稻哥兒說了幾句話才準備離開。阿勒瑪罕看着庫蘭,想了下,讓慧哥兒和庫蘭留下:“我有事情跟你們說。”
婉兒見狀忙忙地告辭。
阿勒瑪罕将人帶到房間,盯着庫蘭,良久才開口道:“你應該是想跟我合牧吧?是不是奇怪我為什麼沒去找你?”
庫蘭看了慧哥兒一眼,點點頭。他以為阿勒瑪罕是有事找慧哥兒,沒想到是有事跟他說。
阿勒瑪罕見狀苦笑一下,反問道:“你知道你父親老酋長是什麼樣的人嗎?”
庫蘭想也不想就答道:“族裡都說我父親是英雄。”
“英雄?”阿勒瑪罕将奶茶壺重重放到炕桌上,嗤笑一聲,“是啊,戰場上的英雄。在家裡呢?你想過為什麼你母親想掐死你嗎?”
庫蘭愣住了,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他,當初被趕出家門的心酸雖然已離他遠去,但當時心裡的苦楚隻有他知道。
親生母親想殺死他,這是他怎麼都無法接受的,他就算再不堪,也不應該被親母厭棄至此吧?
庫蘭望向阿勒瑪罕,眼神中帶着戒備。他不知道阿勒瑪罕想說什麼,但是直覺告訴他,今天要聽到的話并不是他想聽的。
“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海拉想掐死的不是你,是你的父親。”望着這張酷似老酋長的臉,阿勒瑪罕重重地歎口氣,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
“我今天告訴你原因。你父親在外面是英雄,是受族人愛戴的酋長。可在家裡,他是個打老婆的混賬,比巴雅和車根還壞的壞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