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阕開霁的臉也隐在頭盔下,根本看不清是什麼表情。
他隻聽到阕開霁的聲音:“大點聲。”
聞根又大聲喊了一聲。
阕開霁沒說話,但聞根感覺到手下對方腰部肌肉震顫。
像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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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後已經十二點多了。
小區很安靜,摩托車的聲音有點大,聞根覺得自己好像飛得正歡的風筝,突然感覺到拽着自己的繩的牽引。被風吹沒的理智回來一點,他問阕開霁:“會不會有人罵我們擾民?”
阕開霁:“……”
聞根總能用一些他很少主動想到的視角看問題,把他拽下來,腳踏實地的感受這個世界。
聞根以為他沒聽到,又大聲問:“會不會有人罵我們擾民?大晚上騎摩托車。”
阕開霁:“你再大聲一點,他就不隻罵我們大晚上騎摩托車了。”
“直接在物業群罵我們大晚上騎摩托車還鬼哭狼嚎。”
聞根抿緊嘴唇不說話了。
到了車庫把摩托車停下,聞根先跳下來。
在車上坐了太久,又一直弓着身,跳下來時腿一軟差點跪下去,勉強站直才發現自己腰和背也都開始酸了。
聞根縮着肩膀像個小蝦米,用被風吹得很涼的手笨手笨腳把頭盔摘下來。
眼前的一切還是模模糊糊,他還是擔心,想看業主群裡會不會有人罵樓下大半夜騎摩托車還鬼哭狼嚎的沒素質擾民者,于是伸手找阕開霁要眼鏡和手機。
阕開霁鎖了車,把手機從口袋裡拿出來給他。帶着他進了電梯,上樓。
沒有眼鏡,聞根需要把手機貼得很近,幾乎貼在眼皮子底下,才看得清屏幕。
屏幕的光打在他臉上,眼神呆滞,眼下的淚痣看上去生動極了。阕開霁暗地翻了個白眼,把眼鏡也掏出來給他戴上。
聞根終于能看清一切。但視野好像又變成眼前被鏡片透過才能清晰的一小片,剛剛的快樂和自由變得遙遠,他有種說不出的難過和失落。
把手機拿到正常距離,飛快點到業主群。
沒人罵擾民。
他這才松了口氣,放下手機。
心頭大石落地,身邊阕開霁的存在感就不停升高。剛剛戴頭盔的時候總能聞到頭盔上阕開霁洗發水的味道,但現在阕開霁本人身上的味道卻被風吹淡了,剩下很淡很淡,讓聞根懷疑可能是從自己身上傳來的機油燃燒的味道,還有股冷冷的、說不上什麼,隻會讓聞根想到剛剛在郊區肆意前行,可以稱為是自由的味道。
順着自己剛剛摟着的窄腰一路往上,看到寬闊有力的肩膀、修長的脖頸,注意到阕開霁看着自己的灰藍色眼睛。
聞根心虛收回視線,隔了一會兒,硬着頭皮問:“你晚上吃飯了嗎?”
阕開霁不陰不陽:“真會找話題。”
聞根一如既往沒意識到阕開霁的陰陽,隻是問:“吃了嗎?”
電梯到了樓層,阕開霁走出去:“沒。”
聞根跟着他走出去,問:“我給你做點吧。”
阕開霁沒說話,走到自家門口,掏出鑰匙打開房門,這才問聞根:“你吃了嗎?”
聞根點頭,還是說:“我給你做點東西吃?”
阕開霁笑了,深邃五官帶來的壓迫感和距離感消失,好像開到最盛的花朵。這麼幾天沒見,聞根看呆了,根本移不開視線。
然後就看阕開霁對他吐出舌頭。
依舊是殷紅的舌頭,上面一顆小小的銀釘折射着走廊的燈光。
阕開霁開了門,房間裡的燈沒開,他就站在門口,好像蠱惑獵物進入自己危險神秘洞穴的海妖,下了魚鈎,就撩了把頭發,好像很無奈的樣子:“不吃了吧,打了舌釘吃飯不舒服。”
聞根登時有些心疼,覺得阕開霁都瘦了一大圈,怪不得剛剛在摩托車上摟着的腰這麼細。
他更擔心了:“那怎麼辦?很疼嗎?”
阕開霁打開家裡的燈,進了家門:“當然啊,嚼東西的時候舌頭一動就疼。”
擔憂又心疼的聞根被海妖迷惑心智,根本沒猶豫就跟着走進去,還順手關了門:“能摘嗎?”
“能。”
阕開霁坐在沙發上,微微偏頭,頭發垂下來,他就看着聞根越走越近,最後站在自己面前,隔着不到半米的距離,他問,“你給我摘嗎?”
沒等聞根說什麼,他又把舌頭伸出來。
聞根發現鑲着舌釘的那一片确實要更紅一點,沾了水光,濕潤潤。
聞根的舌頭頓時不知道怎麼放了,他站在原地,目光盯死在阕開霁舌頭上,好一會兒攥緊手指,不知道告訴阕開霁還是告訴自己:“我……我去洗個手。”
阕開霁:“但現在就有點疼。”
聞根覺得自己的理智現在在郊區快速行駛過的公路上,在阕開霁舌頭上那顆小銀釘上,就不在自己腦子裡。
他聲音幹啞:“那怎麼辦?”
灰藍色眼睛掃過他泛着一圈圈漣漪的死魚眼,又往下看着他的嘴唇。
阕開霁确定:“用舌頭。”
聞根喉嚨滾了滾,幾乎要找不到自己舌頭的存在。
偏偏這時候阕開霁又把舌頭伸出來,目光在他嘴唇上點一下,又看他的眼睛,無聲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