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司機高興,他接着道:“一會交警也會過來,你好好想想怎麼和他解釋你酒駕的事。”
一身的酒味被風帶向海棣鼻間,司機剛開口,海棣就知道這人喝了酒,也懶得和酒鬼掰扯,盡快處理事故才是正事。
見他都安排好了,姜斯站在旁邊袖手旁觀,手機“叮”一聲,消息跳出來。
是林楠的信息,他坐的高鐵馬上到甯市。給姜斯彙報一下。
姜斯回複:“嗯,你路上小心。”
“放心吧!我找我媽專門守在碗旁邊盯着,誰也别想動那碗水和小米。我一定能安全抵達你身邊!”林楠眼看距離越來越近,也更有了底氣說話。
姜斯:“…祝你順利吧。”
林楠是第二天,海默昀也是第二天,一個還沒發生什麼,一個已經在死神下走了一遭。
此時正是晚高峰,旁邊車道的車輛一輛接一輛穿梭,白色車燈和紅色尾燈閃成了一道流光劃在高架橋上。
氣溫下降幾度,從江面吹來的風帶着密密麻麻的濕氣撲面迎來,姜斯站在風裡,莫名感覺背後湧上一股寒意。
心髒突突劇烈跳動,似乎在印證他的第六感般,手串瞬間升溫,燙得驚人。
到底哪裡不對?
姜斯下意識環顧四周。
海棣在等人,前車司機在打電話,海默昀低頭玩手機……
幾個人站在車輛與欄杆之間的空地上,無意間圍城一個小圈,都在忙各自的事情。
他呼吸忽地暫停,聽到輪胎狠狠摩擦地面的刺耳尖聲,這聲音近在咫尺。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将海默昀往前面猛地推去,同時拉着海棣胳膊往前撲倒。
兩個人的身體在地面翻滾的瞬間,一聲爆響在腳邊發出。
驚天動地地聲響讓在場人的耳朵短暫陷入失聰狀态中。
整個世界變成一場黑白電影,鏡頭中失控的卡車摩擦地面擦出一串的蒼白火花,直直地撞向汽車,撞開護欄,騰空飛出高架橋,落進江水。
“……”
姜斯勉強穩住身體,又捂着腹部猛地咳嗽起來,大片的冷空氣灌入他肺部,刀片似的刮蹭喉管的肉,一點一點磨出不少血絲,混雜着急促呼吸艱難地吐出。
“咳咳咳——嗬……”
陣陣耳鳴讓他聽不見海棣的呼喊,隻隐約感受到他拍在自己背上的大手。
“……”感覺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姜斯才斷斷續續聽見海棣急切的聲音。他說:“姜斯,姜斯…能聽見我的話嗎?你怎麼樣?”
姜斯用手肘撐着地面,一說話就跟搭在高山上破了洞的帳篷,簌簌穿着冷氣。
“我沒事……你怎麼樣?”
“我也沒事。”海棣勉強露出微笑,手指擦過他臉上的泥土,實在沒忍住把人擁入懷裡,澀聲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不是這樣。”姜斯停頓片刻才幽幽歎氣,“是我的錯。我低估了那個儀式的兇險程度。”
海棣的頭發紮得他脖頸癢癢的,比身上疼痛還難以忍受。姜斯隻堅持一會,就去推搡他,“你讓我好好說話。”
“你說。”海棣聲音喑啞。
“我知道為什麼我們都看不見儀式中招來的邪祟存在了。因為那壓根不是邪祟,玩遊戲的人不是被邪祟纏上。而是我們通過儀式這個媒介,被吸取了氣運。”
姜斯激動中忍不住咳了兩聲,接着說:“我們被吸走氣運就會非常倒黴,像被花盆砸到,開車遭遇車禍,這種本來是生活中小概率事件都會無限放大,把一個偶然事件變成必然事件。”
海棣沉默,盯着他眼睛,“你是說借運?”
“差不多。”
姜斯掙紮起身,爬在剩下的一截欄杆上看向江邊,一大一小兩輛車全泡在水裡,隻剩個車頂露出。忍不住苦笑:“你這車算是徹底報廢了。”
“家裡還有幾輛,總會有車開。”海棣拍拍手上的塵土,把他往旁邊拉了幾步,欄杆被貨車生生撞開一個大缺口,底下就是濤濤江水,稍不注意就能直接掉下去。
這邊動靜太大,周圍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看熱鬧的,打電話報警的,裡三層外三層站了許多圈。
“我手機也飛了。”姜斯無奈,“剛才真的是——”
他說着,眼尖看見海棣的手指不停滴着血,自己卻毫無所察,認真聽他說話。
“你的手。”姜斯皺眉去拉他的手,到眼前才看出是被地面磨掉了一塊肉,泥土混在血液裡,在傷口上沾了一圈。
光是看着就心驚肉跳。
“沒事,破點皮而已。”海棣想收回手。
姜斯低頭朝剛才摔的地面瞧,平坦的地面不會這麼大殺傷力,是那處正好有置放欄杆而凸起的台階。大概就是從台階的邊縫刮了一下。
是為了護他的頭,姜斯還記得剛才情形。
“疼嗎?”姜斯小心翼翼地略過傷口,拂去旁邊的灰土,面露心疼。
海棣其實沒感覺到多疼,反而是因為他的指尖擦過皮肉泛起不少癢意。剛欲說不疼,就見他眼中的情緒。
心念一轉,耷拉下眼睫,抿直嘴角輕而又輕地點頭。
姜斯信以為真,捧着手輕輕吹了一下。
這時,沙啞聲從車底幽幽傳來。
“我說,有沒有人能看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