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是姜斯請人來幫忙,也不好收沈笏的錢。
他給沈笏裝了許多金銀元寶加紙錢——不是天地銀行出品的那款。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這挑紙錢也有講究。給亡魂燒,天地銀行紙錢和打孔的黃紙錢就行;若是要拜神祇這些大佬,最好選金銀紙來祭神;如果是專程給陰差打點用則最好使金銀元寶。
打過孔的紙錢稱為溪錢,分做六九孔,相當于人間的零錢。而專程打點陰差使的叫“外庫錢”,用金銀元寶這種硬通貨最佳,畢竟拿出去也有面。
沈笏拎了拎一大袋子的重量,鄭重感謝:“多謝小友。”
“您客氣了。”姜斯無所謂這些,反正他還能再做。
沈笏離開前不忘還把痋蟲一起帶走。
他前腳剛走,後腳海棣幽幽回到店裡,在聞到股道觀的香火味,不禁蹙了蹙眉心。
“那法師又來了?”
他以為姜斯還在琢磨讓他早日回魂的法子,有些心情不愉。
“剛走。”姜斯說着,去打量他,“你怎麼最近總往外跑?有事嗎?”
“沒事。”海棣想到最近被小鳳仙拉着惡補各種話本故事就頭大,還有白七娘一個剛讨封成形的小蛇自覺看了不少才子佳人的故事,竟然敢自告奮勇充當軍師給他出謀劃策。
跟她學什麼?
直接把人綁了拜堂嗎?
打死海棣也不會說出來這些事情的,面對姜斯困惑的目光,他堅定地搖頭,“我沒事。”
“?”姜斯原本就是随口一問,看見他這個态度,頓時覺得可疑起來。心念一轉,便有了個惡趣味的想法。
下一秒,捂着胳膊“嘶”了一聲,抱怨道:“剛才你沒在場就沒看見那痋蟲突然暴起傷人,還好我手疾眼快擋了一下——”
話沒說完,被捂着的手臂就搭上一隻慘白的大手,青灰色的青筋穿過皮肉透出顔色,光是看着就感覺冰冷極了。
“我看看。”海棣直接道。
姜斯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麼着急。猝不及防地被掀開袖子,布料下面自然是一截幹淨光滑的手臂。沒有看見任何想象中的傷口,海棣正動作的手指一僵,目光沉沉對上他的視線。
“......我又沒說自己受傷了。”姜斯理直氣壯,“有沈笏在,就算痋蟲暴起也傷不到我。”
他言語中滿是對沈笏的信任,聽得海棣直冷笑,這才認識幾天......
海棣顧忌着兩人剛結束那種若隐若無的冷戰狀态沒說出口什麼難聽的話,但是畢竟是個沒記憶的鬼,一點也藏不住心思。原本就是渾身冰冷,臉色再沉下來,就跟陰天下冬日裡的寒風刮過差不了多少。
“我想說的是,剛才從它身上獲得了點靈感,接下來又有的忙。”姜斯默默裹緊衣服,摸了摸鼻尖解釋道,“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我沒有。”
“啧,真應該給你搞個八卦鏡照照。”姜斯道:“我拿個毛筆在你臉上沾一沾都能直接寫字了。”
“......”海棣松手,不想理他的調侃。
但姜斯偏偏就不放過他,趁着兩人挨得還近,上手捏了把他的臉,認真道:“你臉上有字,知道嗎?”
海棣狐疑,“什麼?”
“我在裝x。”姜斯剛說完,海棣直接給氣笑了,一句話也不想說,扭頭離開這裡。
......
且不提沈笏回去後如何跟陰差商量怎麼抓捕逃脫的惡鬼一事,近來榕城不太平,千裡之外的甯市也不太平。
海家出事的消息不胫而走,成為上流圈子一個炙熱話題。
以前兩個人見了面首先寒暄一句:“您午飯吃過了嗎?”
現在見面話題都變成了:“你去醫院探望過了嗎?”
越來越多人把目光放在醫院裡,暗搓搓地期待看一場豪門大戲:唯一的繼承人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偌大的家業也不知道是給旁支還是誰。
左右猜一下也不犯法,因此各種言論全部傳得頭頭是道,連海家公子是被不知哪來的私生子暗害的事都編了出來。
輿論漩渦的中心人物此時依舊躺在某療養院病床上沉睡,制氧機和心電監測各種儀器擺了一堆,滴滴答答持續不斷地運行。
長期的卧床讓他本就立體的臉龐更加鋒利,從眉骨自下颌,每一處都跟用直線切出來般冷硬。靜止不動躺在那裡,就是一座古希臘最完美的人體雕塑作品。
隔着窗戶往病床上張望許久,海夫人才沉聲問道:“我兒子最近情況怎麼樣了?”
“海小公子情況還可以,身體各器官運行正常,沒有大礙。”醫生回答地小心翼翼,抽空往這位母親身上看去,她穿着一身高定女式西裝裙,長發盤在腦後,臉上畫着精緻的妝容,一副幹練的女強人形象,絲毫看不出對兒子昏迷的擔心。
可說完全不擔心也不對,海夫人每天再晚也會來醫院看上一眼。
醫生看不懂這對母子情,索性也就不想,靜靜等着她的發話。
“那就好......”海夫人平靜道,手心的包悄然捏緊,已經一個月了,如果海棣再醒不過來......
不會的,以前不是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最後都醒了過來不是嗎?
她告訴自己平心靜氣,要趁海棣沒醒過來前幫他處理好工作上的事情,包括外面傳得那些難聽的話。
什麼叫換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