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眼中的光跟着濺了出來,在平靜湖面陡然落下一滴春雨,泛起絲絲漣漪。海棣無奈,一起坐下來。
“嗯嗯,你沒錯。”
王兆那邊聽得一清二楚:“......你跟誰說話呢?你家還有别人?”
“朋友。”姜斯道:“你那邊怎麼樣?拍攝順利嗎?”
張導換了個場地繼續拍電影,王兆也跟着一頭埋進另一座大山。
“還可以,就是沒啥吃的。”王兆哀嚎,“我想吃燒烤都想瘋了。”
姜斯笑他,“那正好,我一會要吃燒烤,給你拍兩張照片解饞。”
“你太壞了——”
王兆唉聲歎氣一會,挂了電話繼續忙工作。
正巧外賣到了,姜斯開門去拿,海棣眼尖看見還有兩紮啤酒,“你還買酒了。”
“燒烤當然要配啤酒。”姜斯覺得他大驚小怪。塞進他懷裡一沓,義正詞嚴道:“這是小麥飲料而已。”
為了配合氣氛,他找出來音響,放歌當背景音樂。
本來是件開心的事,小鳳仙喝了兩口酒,對着一桌的燒烤吃食,忽地就哭了起來。她“哇”的一聲,當即把姜斯吓一跳,忙跟着抿了小口,嘗完聞道後納悶道:“沒變質啊。”
小鳳仙用袖子抹了淚,有點不好意思:“我好久沒喝過酒了。”
“......”姜斯把一紮十二罐全推過去,伸手示意:“那你今天多喝點。”
“唉。其實也不是想喝酒,我就是想起來以前的日子。”小鳳仙捧着臉,注視杯子裡的酒。
以前的日子?姜斯和海棣對視一眼,小鳳仙一直對以前的時情閉口不提,今天居然想說了。
“你以前經常喝酒嗎?”白七娘打破沉默,好奇問道。
小鳳仙露出個諷刺十足的笑,“不是我喝酒,是我陪酒。”
白七娘一愣,小鳳仙沒管她的失言,自顧自道:“小時候家窮,要養四個孩子,我是老大所以先把我賣了出去。我八歲進了戲班子學戲。其實後來我偷偷跑回去過,卻沒想到我家剩下五口人,餓死的餓死,被打死的打死,一個活下來的都沒有。”
“在戲班子雖然是苦了點,但好歹有口飯吃。就算是每天天不亮要練功,再冷再困也得忍下去。那時候覺得能活下去就不錯了。每天跟着戲班子到處跑,看上面的人唱念做打,威風凜凜的樣子,有時候也挺羨慕的。”
“這樣好日子也沒過多久,災荒加上戰亂,到處都是土匪。普通人家哪來的閑錢看戲?都是那些土匪搶完百姓後,逼着我們去唱。他們沒肉吃,隻有點米菜,最多的就是酒。我當時已經當上戲班子的角兒了,其他幾個小的才十一二歲,哪能讓她們去跟着一起陪酒。”
“那時候,白天唱戲,晚上喝酒......都是喝不完的酒。”
小鳳仙現在都記得那群幹瘦兇狠的男人,身上到處都是殺人後濺在身上的血腥味和酒味。
空氣随着她的話凝滞下來,白七娘壓着憤怒問道:“那你們不喝會怎麼樣?”
“不喝?”小鳳仙笑了笑,“他們都是男人,手裡個個有槍。從倭軍裡搶的、自己自制的土槍,哪一個都能輕易殺了我們。反抗不了。”
見在座的人都臉色難看,尤其是徐攬月幾乎要哭了出來的樣子。小鳳仙吸了口氣,一拍桌子,仰頭幹完杯中的酒,道:“不過我可不是任由他們欺負的。不是喜歡聽戲嗎?我給他們唱,但是要我唱戲得給報酬。”
“我在酒裡下的東西,拿上炸彈,把他們全炸死了。”
小鳳仙:“你們别這麼看我,我一個人換他們上百号人的命,多值啊。也算是為附近百姓除了個禍害。”
一個戲班子,最後隻剩下她一個人。其他人去了哪裡?
不用問也能猜到。
姜斯端着啤酒起身,跟小鳳仙隔着桌子碰了碰,真心實意道:“姐,還得是你。”
他一口氣喝完,對海棣和其他示意一眼。其他人紛紛端酒恭喜她能為自己報仇雪恨。
白七娘正為自己扯出來的話題感到不安,第一個敬酒,要哭不哭的模樣,“以後沒人能逼你喝酒,我也不嗆你了。”
“......你腦子被刺猬吃了?”小鳳仙對她的态度感覺極其不适應,“可别,我又不是賣慘來的。”
啤酒沒有白酒辣,喝下去的白酒跟吞刀子一樣,一口下去恨不得穿腸破腹。小鳳仙連喝了好幾杯,感覺确實不一樣了。不僅是酒,還有面對的人。
音樂還在響動,姜斯刻意把話題扯到這次的制作宣傳視頻上,氣氛終于活絡起來。
悄悄松了口氣,姜斯自己都沒注意到,他已經連喝了四五瓶。就算在場有三個鬼在這制冷,還是感覺體内有股熱氣直沖腦子。
姜斯扯開身上的襯衫外套,想透口氣。海棣注意到他的異常,“你喝醉了?”
“?!!”姜斯驚奇,“啤酒怎麼可能喝醉!”
“......嗯。”小偷不會承認自己是小偷,喝醉的人也不會承認自己喝醉——世界上最嘴硬的兩個群體。
以為他不信,姜斯直起上半身湊過去。他頭暈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的眼圈也紅了,像哭了一樣。想用手撐在海棣的肩上,卻是一滑,撐了個空,直接倒了過去。
“嘶——”
壓根沒料到這麼突然,海棣被他直接壓倒在地上,一起撞到地上。
海棣好歹是鬼,沒有知覺也不覺得疼。但是姜斯實打實地胳膊摔到地面,強忍着疼沒叫出聲來。
他趴在海棣身上,感覺對方跟塊鋼闆一樣,又冷又硬,沒有活人氣息,怎麼都不舒服。海棣卻能将他的呼吸心跳聽得一清二楚,尤其是他因為疼痛不住的抽氣聲。
“你别動——”姜斯手臂被卡在沙發離地面的縫隙裡,海棣稍微一動就會碰到。
海棣臉色凝重,側頭去看,小心翼翼地撐起沙發,讓他把手移出來。
“怎麼樣?”海棣聲音極低。
“還行,應該沒傷到骨頭。”姜斯悶聲道,用另一隻手撐着地面打算起來,偏頭的瞬間,嘴唇不小心蹭到一個冰涼的地方。
瞬間,兩人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