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這種喪葬傳統行業,論資排輩比其他行業都要嚴重。姜斯知道自己長着一樣不讓人信服的臉,也沒計較對方态度。
站在原地,望了望天色,又盯着棺材瞧了一會,問道:“你們遷墳選好了新址沒?”
“就遷入我家祖墳裡面。”趙磊回答。
“嗯,現在到哪步了?”
“這不是剛打算趁正午的時候先挖出來,結果就發生這事了。”趙磊亦步亦趨,跟着姜斯走近墳邊,姜斯靠近後才發現趙磊的話也不全是假的。
深褐色的棺材壁居然真的被槐樹根給插了進去。
這就很離譜了,一個剛下葬一周的棺材,即便棺材壁再薄也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就被樹根紮穿。
“你沒燒紙嗎?”姜斯斂起原本輕松的神色,扭頭看了一圈也沒瞅見有燒過的灰燼。
“還沒,這不想着隻是遷墳,等到那邊下葬的時候一起燒了也行。”趙磊撓撓頭道。
“别人遷墳能省事,你又不一樣。”姜斯指着棺材,“我昨日就對你說,你沒遵循母親遺願自作主張把人埋在這,這裡風水跟你們家犯沖,你母親一直未曾安息。現在就不是簡單的遷墳,而是要把它當成下葬來做。”
“啊?那怎麼辦?”趙磊心裡一驚,手機鈴聲跟察覺他的心思一樣一同響起,急促又高昂的鈴聲預示着什麼。
“先接電話吧。”姜斯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先忙,自己則到一邊看起了地形。
他小時候就經常看着爺爺幫附近鄰居操辦喪事。父母去世的早,爺爺去哪都會帶上他,于是這麼多年下來,對這些事倒也算耳濡目染。
再加上後來負責一個關于傳統文化的項目,他到處翻閱風水書籍,從中學到了不少東西。
姜斯現在看着忽然才發覺昨天匆匆一瞥忽視了一件事。
這四周都是的田野,隻有這裡在稻田中間空出一大片地方,長了棵茂盛的槐樹。
趙磊一聲驚呼突然将他思緒拉回,“姜老闆!”
姜斯耐心等他講完,趙磊面如死灰,“我兒子一連一個星期發高燒,每次都是剛退下來就繼續發燒,現在又開始了。我老婆說醫生能做的都做了,隻能等着他自己退燒。”
“我兒子才三歲,他年紀還小,一直發燒會燒壞人的。姜老闆,你有沒有什麼辦法救救他!”
他說着,就要往地上一跪,頭深深埋下,帶着哽咽,“我求求您救救我兒子,他還小。都是我這個當爹的錯——”
“你先起來。”姜斯側身避開,托着他的手臂把人從地上扶起。
“你兒子生病,我又不學醫,你求我也沒用。”
趙磊聽他這麼說,手指抖動起來,面露絕望,“難不成就沒辦法了嗎?我兒子還小啊!”
“你兒子在醫院你怕什麼?相信醫生,相信現代科學,這事沒那麼玄乎。”姜斯無奈歎氣,給他指了指面前的槐樹。
“你們家是犯了獨陰煞,這周圍都是田地,隻有它這麼出挑,原本是不錯的風水地方,陽光足,氣流通透。但是你和羅小姐的家裡都選擇把墳葬在這裡,硬生生把原本不錯的局勢倒轉過來。這又是槐樹,槐樹最易招陰納垢,滋養陰煞,現在反噬給你們家了。”
趙磊一臉驚恐,雖然沒聽懂,但聽着就很吓人。“那怎麼辦?”
“遷走就好。”姜斯實在看不過去這麼一米八的老爺們這麼膽小的模樣,伸手拍在他肩頭,“這就是風水上有點問題,隻是碰巧你們家運氣不好,造成的後果有些明顯。不然的話也沒多大事。”
“行,我都聽你的。”趙磊點點頭,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姜斯身上。
姜斯又問他,“你們家祖墳離着遠嗎?”
“不遠,半小時就到了。”
“那就好。”姜斯回到車前拿出自己帶的紙筆,行雲流水地寫下兩行字,遞了過去。
“西南大路在前方,三條大路走中央。此去辭别人間地,腳踩祥雲歸西方。”
趙磊忍不住念出了聲,一頭霧水,“這是什麼?”
“這是引路詞,你努力給它背下來,待會遷墳的路上,你得一直喊出來,讓你媽跟着你走,離開這裡。”
姜斯自覺自己說得夠明白了,将準備的紙紮品從後備箱拿出來,“我先去燒東西,你一定要背牢了啊,背不下來今天就完了。”
趙磊一臉菜色,憂慮地看着手中的紙。天知道,他學曆也就初中畢業,上一次學習還是二十年前的事。
姜斯沒管他,自顧自地将東西放在墳前燒了一份。等東西燒得差不多後又把人叫了過來。
趙磊邊走邊念叨:“西南——西南大道——”
“西南大路。”姜斯歎氣,給他糾正完又道:“跪下,哭墳會吧?記得真情實感,能流淚就别忍着,争取用你的孝心感化你媽。”
隻要不背書,趙磊就有了精神。反正是跪自己親媽,他也沒啥顧慮。輕車熟路地往地上一跪,張口就号哭起來。
嘹亮的聲音把不遠處看熱鬧的親戚給吓了一跳,五叔詫異地望去,嘟囔道:“我看他能搞什麼花樣,現在還哭起來了。”
“五叔,你說這能行嗎?”
“行個屁,那人就是個騙子,還說什麼風水。就是看磊子沒讀過幾年書瞎忽悠他,現在是新時代,都講科學,還搞封建迷信這一套玩意。”
五叔滿臉不屑,一旁的人被他的話說動,猶猶豫豫地問道。
“那我們要不要跟老趙說一聲?”
“别了。”五叔擺擺手,聽着趙磊哭得傷心勁也有些不忍,“就當心裡安慰吧。有我們在旁邊盯着,不讓他被騙錢就行。”
“幾位不去幫幫忙嗎?”姜斯晃悠過來,“那邊還等着你們去擡棺呢。”
“你不就是老趙請過來辦事的嗎?”五叔看見騙子就沒什麼好氣,他不去對趙磊說出真相,不代表他就能看着姜斯在這吆五喝六,蠱惑大家。
“你這麼厲害還要我們幹什麼?”
“誰說我是幫他辦喪事的?”姜斯納悶,晃了晃手裡給趙磊準備的哭喪棒,“我就是賣紙紮的。”
“都是我親手制作,絕對保真耐用。你們需要的話留個聯系方式,買多了還有優惠。”
“......”
趙家十幾個人看着面前這個笑容坦蕩的年輕人齊齊陷入沉默。
這人怕不是腦子有病吧?
誰會在别人葬禮上向來賓推銷喪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