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厭舟輕輕地揉了揉肩。
他放下金钗,随口道:“進宮去做什麼?杜大人心直口快,整日惹父皇生氣,今天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事。”
杜大人的确剛直不阿,常令那昏君不悅。
但是,但是……
宋明稚強行壓下震驚,懷着最後一絲期望,提醒慕厭舟道:“可是殿下,外面的那個人方才說,陛下這一回要重罰杜大人。若他真的出什麼事……朝堂定會生出波瀾,殿下不擔心嗎?”
慕厭舟緩緩朝他眨了眨眼睛。
宋明稚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陣不祥的預感。
他試探着喚了聲:“殿下?”
“嘶,頭好疼……”
“?”
夜風鑽進窗。
撥響了榻前的珠簾。
慕厭舟坐在了榻上,将手抵在額上。
末了,懶聲道:“朝堂上的那些事,一件比一件複雜,我還是别摻和了。”
齊王與杜大人亦師亦友,流芳百世。
宋明稚不禁目瞪口呆道:“那杜大人怎麼辦?”
“雖然不知道杜大人他今日,究竟所犯何事,但此時……父皇的氣一定還沒有消,”慕厭舟歎了一口氣,緩緩搖頭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還是别去惹他為好。”
接着便轉過身來,認真地看向宋明稚的眼底:“所以說,還是算了吧。”
算,算了吧。
宋明稚:“???”
楚文帝能力挽狂瀾,靠的就是敢為人之所不敢為,殿下他就算不救杜大人,也絕不該是因為害怕惹父皇生氣。
“再說了,”慕厭舟斜倚在喜榻邊,仔細同宋明稚分析道,“父皇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這原本就不是我們應該憂心的事情。”
世人皆知,當今聖上縱.情聲色、昏庸無道,朝政全把持于奸黨手中。
他可是個遺臭萬年的大昏君。
他能有什麼道理?
宋明稚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
就連耳邊也嗡嗡作響。
原主為了逃親已有一天沒能合眼。
合.歡香的藥力,也在随情緒的起伏,而不斷增強。
萬幸——
原主曾習過武。
宋明稚立即調動内力,強行壓下了身體内的不适。還完全未緩過勁來,便聽慕厭舟道:“時間不早,睡了。”
話音落下,便有侍從上前,帶着小厮離開了喜房。
轉眼之間,屋内靜得隻剩下紅燭燃燒,偶爾發出的三兩聲輕響。
“……”
天下興亡皆系齊王于一身。
沒有什麼比殿下的身體更加重要。
宋明稚隻得咬牙道:“是,殿下。”
鴛鴦帳下,燈火幽微。
慕厭舟倚坐榻前,緩緩垂下了眼簾。
罩了紅絹的宮燈,洩出一絲亮光,如胭脂般,點在宋明稚的面頰。
他五官秾豔,長眉微蹙……
此時,已強壓下眼底的急切,朝自己道:“時間的确不早,我就不打擾殿下休息了。”
慕厭舟閉上眼,輕輕地笑了一下。
末了,饒有興味地用手指。
在榻上輕點了兩下。
“打擾什麼?”
宋明稚并沒有多想:“殿下舊疾複發,應當以養病為重,我就不打擾殿下休息了。”說着,他便行禮上前,去抱榻上那床多餘的錦被,打算在軟榻上,湊合過今晚。
然而……
就在宋明稚俯身的那一刻。
榻上的人竟然微一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沒事。”
宋明稚:“……诶?”
他的心頭忽地湧出一絲不安。
燈燭輕晃。
晃亂了夜色。
房間裡的氣氛,暧.昧得有些過分。
宋明稚意識到不對,試圖掙脫手腕上的束縛。誰知道他非但沒能使出内力,原本被強壓下去的合.歡香藥力,竟然也在一瞬之間,爆發了出來。
大事不妙!
宋明稚的指尖還沒有觸到錦被,人卻已經被對方輕拽着,倒向喜榻。
花燭滴淚,羅帳昏。
兩人的呼吸倏地交纏在了一起。
酥麻感似螞蟻,攀向四肢百骸,危險的氣息忽如煙霧一般,彌散開來。
宋明稚:“……!”
殿下這是要幹什麼?
慕厭舟擡手,撚斷了燭火。
一團漆黑中,宋明稚懷着最後一絲希望,用手撐在榻邊,嘗試着起身。
然而下一刻……
慕厭舟竟然俯下身去,輕輕地吹了吹宋明稚的睫毛。
閉上眼睛,在他的耳旁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的聲音清潤中略帶一點沙啞。
如秋風拂水,頃刻間沖淡了宋明稚的昏沉。
宋明稚:#-%*#^&%
宋明稚的天,瞬間塌了一半。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一時之間,竟然沒能聽懂慕厭舟究竟在說什麼東西。
……春,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