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閣,京中天潢貴胄的學堂。
今日有人逃學,被夫子抓住了,要留堂。
夫子連喝兩杯涼水,還氣得吹胡子瞪眼,這幾個小子簡直無法無天!
王玚嘴裡藏着糖球,他趁夫子不注意還給常子平和常子樂各分了一顆。
三人窸窸窣窣。
夫子腦門青筋突突跳,砰的一下,戒尺重重地敲在桌面上。
常子樂一驚,側頭對大哥擠眉弄眼,眼皮子都快抽筋了。
常子書歎一口氣,作揖上前:“夫子,我弟弟……”
“子書不必多言!今日學堂一定要好生懲戒一番不學無術之徒,尊師重道的聖人言,都被你們當作耳邊風!”
王玚最讨厭這個夫子,天天之乎者也的,也蹦不出個屁,就喜歡找學生的錯處顯威風。
謝成拉住謝同,意思一下同夫子告辭,就跑到院子裡偷着看樂子,糖球都給了這個半路弟弟。
眼瞧着戒尺就要打在常子平手心,王玚一把搶過戒尺,還未有下一步動作。
“臭小子!給我放下!”王逾隔着老遠就先吼一聲小兒子。
王蘇宜本來隻是回去找大哥幫忙的,她和練武的王珀急急忙忙出門,哪知自己一頭紮進了父親懷裡。
“我家姑娘怎麼這麼着急?小心别摔着咯。”
王逾剛下朝,群臣在朝堂之上吵得他鬧心,見到自己家的幾個小機靈鬼才舒心了些。
“不用問,肯定是他們幾個又在文方閣惹事了。”
常思遠端坐在小厮牽着的馬上,牢牢抓住缰繩,看起來風度翩翩。
他不會騎馬,但一直觊觎着王逾養的黑鬃馬,威風凜凜,一有機會他就變着花樣要騎。
下朝同行,王逾總不能讓友人步行吧。
王逾見常思遠一下朝就湊過來,習慣性無語,如今他已經慣了吩咐家裡小厮多牽一匹馬。
就這樣,王逾抱着王蘇宜帶着王珀,趕來文方閣接王玚回家。
“臭小子!搶夫子東西做甚!”王逾先念叨兩句,就揮手讓人出去。
“哎呀,夫子,我家這孩子實在頑劣。”
他拍了拍夫子的肩,孔武有力。
“我家夫人催我回去吃飯,今晚我一定好好同王玚講講規矩。夫子你看,還有事嗎?”
夫子肩膀被掐着,轉頭哼了一聲,不管了。
常子樂見夫子走遠,去教台那翻出自己的算盤,抱在懷裡寶貝着。然後跟着常子書和常子平同王逾道謝,出門回家。
王玚坐在馬上,給馬順着鬃毛。哥哥牽馬,父親讓姐姐坐在肩上,他掏出留下來的酥糖,一顆給王珀,兩顆給王蘇宜,有一顆是常七留的。
“快些進屋,飯菜都熱乎着!”娘親見人都回來了喜笑顔開,牽着父親進門。
那日天氣很好,驕陽不燥,無關風雨。
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好像是夏天?還是冬天?幾歲來着?
王玚已經好久好久不曾想起家人了,他在山中無歲月,守着一座寂寥小廟,一晃就被流光抛過好多年。
忽然又聽聞家父死訊,他仍舊悲從心起,夜半無人煙時,醒來憶起過事。
王玚隻是出神地回想着模糊的過往,眼睛幹了,不自覺伸手掩面。
許明霁下意識把人摟緊了,輕輕拍了怕王玚,嘴裡呢喃。
“公子,别哭。”
好暖啊,王玚翻身躲進了許明霁懷裡。
外頭風裹挾雪到處肆虐,記憶裡這個夜晚很冷,自己枯坐整夜。
現在居然能在阿明懷裡睡着,王玚忽然想就這麼一直下去,不想打破小世界了。
可與四殿聯手設下的陣法已成,小世界時光加速流轉。陰司十殿都在盯着三生石,很快,一切就都會結束。
他的阿明,要回家,要好好的。
王玚抱住許明霁,借着月光,細細地打量許明霁。
若是被陰司關進下九層牢獄,靠着這些日子偷來的歡愉,他也能熬過許久。或許這次漫長的時光裡,他不會再讓許明霁在自己腦海裡失真了。
翌日清早,許明霁醒來時居然已在回京途中,眼看着就要到京城了。
還未來得及驚訝,更離奇的是他發現路人都沒有臉龐,甚至整個身形都是虛虛凝練的,如同雲霧一般。
“阿明可是做噩夢了?”
王玚憂心許明霁,怎麼一醒來滿臉是驚慌神情。
“我們在哪?不是還在泗州嗎?怎麼腳程如此快?”許明霁一邊說,一邊挪到王玚身邊,牽住手,感受着王玚的體溫,他才放下半顆心。
“原是睡糊塗了。”
王玚如今見許明霁呆呆的模樣,眼角眉梢都帶上了連日來少有笑意。
小黑舒展着身體,一轉身就對上了無臉的車夫,渾身一激靈,炸毛了。
「小世界怎麼在崩潰邊緣運轉?」
「王玚,真的毫無留戀嗎?」
「我要做些什麼。」
「不能讓他頂罪,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