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霁對鳳山閣的“銷售經理”十分敬佩,利用官家名聲使得世家争相掏錢,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他甚至想要結識一番。
“此人,妙哉。”
“阿明如此賞識?”
“噗,笑死個人了。”一聲突兀的嗤笑橫空插來,“常家掌櫃也是你這種夜裡伺候人的玩意能結識的。”
來人大腹便便,周身羅绮腰系玉環,可一眼望去腦袋空空,身後跟着三兩着短打的随從。許明霁覺得自己嗅到了一股濃濃的炮灰氣息。
果不其然,那人見許明霁和王玚都反應平平,漲紅了臉,不是羞愧而是被無視的惱怒,跳梁小醜總是喜歡上下蹦跶。
“這白日當頭,斷袖的也有臉面到處亂跑?”那人見王玚沉下了嘴角,洋洋得意,“早有耳聞王家自诩忠良,家财傾囊補貼軍中。如今一看,王二居然跑到鳳山閣為下賤的倌人豪擲千金,怕不是早把軍糧中飽私囊罷!”
随從哄堂大笑。
五乙持劍側目,見主子首肯便要上前叫這小人永遠張不開嘴。
許明霁先一步起身,端起滾燙的花茶就往那張狗嘴上潑,迅速潑完還不忘把茶壺扔過去砸開花。
“髒東西,該洗洗了,不謝。”
“你個賤人!你怎敢!”熱辣的茶水混着血流下,那人痛呼,“給我打!打死他!”
五乙二話不說箭步上前,劍不出鞘就無人能近身。
“你!你們可知我是謝家……”
“是一身民脂民膏的蛀蟲。”往人頭上扣罪名誰不會,許明霁還要往大了扣,“百姓無家可歸,戰士食不果腹,就是你這樣的鼠輩橫行。國庫緊張,怕是與你家脫不了幹系,何故潑王家髒水。”
“放屁!我家……”
“光天化日之下就叫嚣着打殺人,天子腳下你眼裡可還有皇法。”
“你住口!”
“私貪皇家錢财,漠視皇家律法,你有幾個頭夠斬?”許明霁不給對方還口的時間,“我家公子在戰場揮劍退敵,立下汗馬功勞時,莫非你還哭喊着找奶娘?”
“住口!”
“看你腦子裡除了床上那點事,就剩汪洋般的水,大字可識一個。心眼更是小得可憐,比針尖還細,怕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無才無德,離不開家裡接濟吧。”
“你!你!”許明霁把人惹得火冒三丈,那人狗舔門簾似的張牙舞爪就要上前,“我要撕爛你的嘴!”
五乙拔劍,利刃轉眼間就橫在那人喉頭,那人霎時凝住,冷汗濕透了衣服。
“呀。”五乙讓他們吃夠苦頭了,後邊的事就交給官差來定罪,許明霁還不忘給出一些“罪證”,他順勢往地上一坐。
“公子,這人打傷我了。報官,送進大牢吧。”
“既傷了你,怎能輕易就罷。”口出狂言就要付出代價,況且阿明都傷着了,王玚就更不會草草了事。
正當王玚想讓五乙卸掉那人手腳時,早在這惹事精說王家中飽私囊時就到場的謝成走出假山,出言大事化小。
“真是熱鬧,二位可否賣謝某一個面子,就此了事。”
謝成對這個旁系表侄無甚好感,被表姑養得豬頭肥腦不說,還縱容得目中無人,在縣城裡橫行霸道、欺男霸女就算了,可如今跑來京城,還不知天高地厚得罪王玚。讓人先修理一頓出出氣也好,否則此事發作出去,是謝家理虧。
世家大族之間如何争權奪利都好,卻從不會在明面上置喙,所謂君子風度,所謂取之有道,不可狀似街頭巷尾的乞兒,撒潑打滾,丢人現眼。
王玚擺擺手,五乙收劍入鞘,回到他和許明霁身邊。
“謝公子,你謝家人一傷我府中幕僚,二污蔑我王家清譽,如此?”
“王公子說笑了,童言無忌,這混人吃了酒才在此胡言亂語,望公子海涵。”謝成看向許明霁,越多看幾眼越覺此人确有姿色,王玚此前為他鬧倒也合情理。
“謝某保證,往後這人都不會出現在京城,來王公子面前礙眼。”
謝成的目光黏在了許明霁身上,毫不掩飾赤裸裸的上下掃視。
“謝某代為,也向這位小公子賠禮。”
許明霁皺眉,這人長得人模人樣的,似乎也是敗絮其中。
他腰間突然多出了一隻手。王玚摟着許明霁,把人拉到自己身邊,直直地看向謝成,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天子腳下,尚有皇家律法。豈是一句歉意便可了事,難道誰人皆可對我王家出言不遜?”
“南江一帶的押運,還一如既往,有勞王家。”
謝成知道王玚想要什麼,隻好表态謝家不會再插手押運事宜,其中利益謝家願意暫退一步。此事本謝同這個蠢蛋本就該徐徐圖之,免得兔子逼急了反咬一口。
“王家自會盡力,謝公子言重。”
王玚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開口送客:“不耽誤謝公子處理家事,請便。”
“謝某告辭,王公子留步。”
濃陰裡,有甲殼蟲抖着翅膀鳴叫。
許明霁拿起帷帽扇風,語氣嘚瑟:“公子,我罵的好吧,那人就是欠教訓。”
“何止字字珠玑,還以身做誘,可歌可頌。”
“那是那是。”許明霁隻撿贊揚的話來聽,還不忘說:“剛才五乙揮劍那幾下,幹淨利落,帥呆了!”
一個現代人對酣暢淋漓的精彩武術發出來自肺腑的誇贊。
“何為帥呆?”
“英姿飒爽!威武矯健!五乙要是得空,能不能教我一招半式?”
“阿明過譽。”五乙對自己的武功也不自謙。
散播完謠言回來隐在暗處的五甲,對自己憨傻的弟弟無語,公子枕邊人如此言語,怎可一一應下,好在傻弟弟補了一句,“但未及公子,立馬橫刀,那才了得。”
擔心引起王玚腿傷的不好回憶,許明霁笑笑就想揭過這個話題。
王玚也不在乎,隻是問:“阿明可有傷着?李老上次留給你的化瘀消腫藥膏可還有?”
五乙疑惑,主子糊塗了麼。方才那人離阿明幾尺遠,又不會内家功夫,如何能傷到阿明?
許明霁也沉默了,倒不是有傷,隻是之前剩下的藥膏,不是外用消腫的,光天化日的讨論某些隐秘部位不太好吧。
“為何不語?”
王玚心想難道真傷着了,可巡視了一圈也沒從許明霁臉上身上看出什麼傷,倒是看見了許明霁悄悄紅粉的耳尖。
“公子,那個約莫也是消腫止血的藥膏,隻是……”許明霁支支吾吾。
“隻是什麼?”王玚着急了,問:“哪不舒服?”
“不是,就是,竹院刺客那日,公子趕我下床後,李老給我用在那裡的……”許明霁叉腰,點點胯骨。
“我何時趕你下床?又是哪……處。”
話越說越小聲,兩個人一時相對無言。
這園子裡的花開得真好啊,這雲飄得真快啊,又多了一個人有悄悄紅粉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