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紅眼睛像素小人牽着崔岚因為走動而甩起的頭發，回到家中。

令鬼驚訝的是，崔岚居然搬空了原來他們在燕市的公寓的東西，然後原封不動地安置在一個場景為公寓的裂隙裡。

怪不得這麼多年異能局找不到，幽靈想。

商離幾乎是迫不急待地撲進柔軟的沙發，然後翻過身一寸寸打量眼前熟悉的空間。

牆壁是極淡的暖橙色，由崔岚挑選。白色羊絨地毯鋪在客廳的木地闆中間，被兩人一起去家具城挑選的木色茶幾壓住，茶幾上放着隻馬克杯，盛着涼掉的咖啡。被子旁邊放着一台相機，是商離曾經慣用的。

冰箱放在開放式廚房的拐角，能看見上面貼了很多花裡胡哨的冰箱貼——幾乎全是他的功勞。

看來老婆一直生活在這裡，商離感到莫名悲傷。

他想擦掉流出的兩顆方塊眼淚，卻發現頭頂一暗。

崔岚取下圍巾，脫掉風衣挂上樹枝狀的衣架，然後直直躺倒進柔軟的沙發，恰好壓在了商離身上。

“……”

像素小人化作數據潰散，又在崔岚肩窩凝聚。

黑發銀瞳的男人伸長胳膊撈起那台相機，全然不知商離将他團在頸間的頭發當作小毯子，正和自己一同看起照片。

照片一張張翻過，直至長久停在某頁前。

鏡頭裡，兩個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挨在一起，不慎熟練地比“耶”。

梳着标準乖學生發型的少年頭上戴着紙殼王冠，另一個頭發稍長的少年一手挽過旁邊人胳膊比姿勢，一手指向高處。

商離記得，這是他們高二慶祝生日的那天晚上，兩人偷偷翹了晚自習跑去酒店開房慶祝。

他對崔岚說房間的右上角上放了個微型攝像頭，老闆肯定正在監控裡看我們做什麼，等下吃完蛋糕就去揍他一頓。

照片驟然翻過，打斷他的回憶。

一段錄像打開，内容緊随那張照片。裡面商離正親昵地攬着崔岚脖子，幾乎要将整個人挂在上面。

他語氣拉長撒嬌地喊：“我最喜歡崔岚啦——崔岚崔岚我愛你！”

“咔。”

崔岚按下旁邊相機按鈕，緩緩将進度條拉回前面。

“崔岚崔岚我愛你！”

“咔。”他再次拉回進度條。

“我愛你！”

“咔。”

“我愛你！”

“咔。”

“我愛——”

錄像裡的商離忽然轉向鏡頭，笑眯眯道：“現在依舊很愛你呢。”

“……”

崔岚驟然将相機從手裡扔了出去。

他警惕地從沙發上站起來，還泛着水光的眼神細細掃過公寓。

什麼都沒有發現。

被扔出的相機砸落在地毯，錄像裡的商離卡了一下，堅強地說完最後一個字，“……你。”

“……”

是幻覺嗎？

崔岚揉揉眉心。

或許是先前異能消耗得有些大了。

他重新躺回沙發，閉上雙眼。

絨毛茂密的地毯上，商離悄悄從相機裡鑽出來。

他擡頭看了下安靜的崔岚，穿過緊縮的房門進入房間。

這裡曾經是商離的工作室，與張昀山的那間有異曲同工之妙。

窗簾嚴嚴實實遮住窗戶，三台電腦擱在貼窗的超長書桌上，每台電腦連接了大大小小好幾個顯示屏，數據線幾乎要将桌面鋪滿。

書桌旁邊有個頂着天花闆的玻璃櫃，裡面裝滿了不同樣式的精緻人偶，大部分張昀山做完新身體後用剩下的材料捏出來送給他的，小部分是崔岚以為他很喜歡擺弄這些玩意，在網上高價定制的。

“沒想到你們有一天也會産生除了觀賞以外的其他用處。”像素小人嘟哝。

他鑽入玻璃櫃，找了個帶芯片的人偶穿了進去。

下一秒，人偶黑漆漆的眼珠泛上深紅。

商離伸出沒有指頭的小胖手，從内部推開玻璃櫃，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前。

該死的，這門怎麼這麼高。

商離伸直胳膊跳來跳去，終于在某次艱難地扒住把手，轉開底下的鎖打開門，然後“噗通”一聲摔在了地面。

不會吵醒了吧？

他“倏”地爬起來，躲在門後偷偷瞧了眼還躺在沙發上的熟睡老婆，确認沒有驚醒，才邁動兩個小短腿，“啪唧啪唧”穿過走廊蹑手蹑腳進入卧室。

商離拉了張毯子，想要披在崔岚身上。

唉，要是老婆能認出我，哪裡還需要像現在這樣在自己家裡都要小心翼翼？

早就把老婆抱進浴室洗刷刷幹淨以後一起躺上床美美溫存了。

都是穿越者的錯！！

“叮鈴鈴——”

茶幾上的座機突然響起。

崔岚迅速睜眼，和面前似人非人的東西正好碰了個面對面。

“……”

商離：丸辣。

下一秒，人偶頭身分離。

他看着自己飛上天，撞到天花闆，又落在地面富有彈性地蹦了兩下，最終滾進茶幾。

沙發上隻剩下兩個小圓手還抓着毯子的無頭屍體。

崔岚在本能攻擊後才認出來，這是那隻放在玻璃櫃裡的人偶。

裂隙裡的物體有些會在經年累月裡活化成怪異，出現想把自己悶死的娃娃也不算稀奇，他慢吞吞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