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譽:“……水裡不幹淨,會染病。”
“染什麼病啊,不會的,這水是山泉,幹淨得不得了。”說着薛宥卡坐起來,彎腰在水潭裡鞠了一捧水,當着程譽的面喝了一口,然後潑在了臉上。
程譽低頭看見他在水潭裡晃動的腳丫子,不說話了。
“你要不要喝一口?甜的。”薛宥卡臉上挂着清澈晶瑩水珠,頭發都打濕了,淺色的雙眼在陽光下熠熠發光。
“不。”程譽抿緊了唇。
薛宥卡看他還是不高興,有些沒轍,想哄他高興,又講了幾個笑話,問他好不好笑,程譽還挺配合,臉上沒什麼表情地說好笑。
“那你倒是笑一個啊!”跟程譽聊天,薛宥卡沒勁極了,還得花心思逗他,“像你這樣很容易得癡呆的。”
他說着有了主意,悄悄伸出手,乘其不備直接伸到程譽衣服裡,撓他的腰——程譽沒想到他來這套,立馬朝旁邊一躲,見他躲,薛宥卡不僅不退縮還撲上去,程譽被他撓到了癢癢穴,越躲越往後:“喂!”
“差不多得了!”
薛宥卡還在笑,問他癢不癢。
接着,一個沒注意——“咚!”
程譽載到了水裡。
薛宥卡傻了,但很快反應過來:“哥哥!”
正準備跳下去救他,程譽浮上來了。
黑發貼着臉,水珠順着臉龐朝下颚滑落,程譽甩了甩臉上的水,沉着臉從水潭上岸。
他喝了别人的洗腳水。
薛宥卡看他表情,一下有點不敢動,語無倫次地道歉:“程譽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程譽沒有應聲,手掌抹了把臉上的水珠,提着後領把上衣脫了下來,背過去擰幹。
渾身都在滴水,從發絲上滴落的水珠順着年輕結實的背脊,沒入顔色因為進水而更深的牛仔褲。
褲子和鞋全濕,穿着非常不舒服,但程譽也沒有在他面前脫下。
把上衣擰得半幹,程譽又把衣服穿上了。
皺巴巴的T恤挂在身上,程譽半回頭,被打濕的臉因為那顆淚痣顯得妖異,筆挺的直鼻滑落一滴細小的水珠,從鼻尖滴落。
薛宥卡更不敢說話了。
“下山。”他吐出兩個字。
薛宥卡沒有作聲,默默地跟在他背後,跟了一會兒才敢出聲:“你生我氣了嗎?”
“不。”
程譽滿腦子都是,他喝了别人的洗腳水。
“你肯定生氣了,你都不理人了……對不起啊哥哥,我就是…想讓你笑一笑,讓你高興一點。”
“沒有。”
兩人一前一後地順着坡下山。
薛宥卡是真怕惹他生氣了,一路都在說,要給他雞蛋鴨蛋,給他捉鳝魚,還問他家裡有沒有老鼠,說去他家裡幫他滅鼠,什麼好話都說了,最後程譽不耐了,回了句:“你怎麼随便摸别人?”
“……你又不是别人,摸你怎麼了。”
“薛米米。”程譽的耳廓疑似有些發紅,“我還沒答應你呢。”
“什麼?”他沒聽懂程譽這句。
“沒什麼。”
“哦……那你還氣嗎?”他揣測地看着程譽的表情,什麼都看不出。
“不。”
下山的路途中,兩人就在一直詢問“還生氣嗎?”“不生氣了吧?”“真的不氣了?”這類問答當中度過,下山後,路過一大片金燦燦的油菜花田,程譽側過頭去看,薛宥卡立馬開始介紹:“好看吧?之前跟你說漂亮,你還不信。”
程譽:“嗯。”
薛宥卡悄悄伸手摸了摸他的衣服。
程譽低頭:“又摸我?”
“我摸看看你衣服好像幹了。”他說,“不過褲子還沒幹。”
程譽鞋子襪子全濕,隻想快點回家。
結果走着走着,路口出現了一隻黃色土狗。
“我靠。”薛宥卡忍不住飙了髒話。
他拽住程譽的胳膊不讓他繼續走了:“你别動,這狗叫大黃,很兇的。”
程譽看過去,那隻土狗擋在路中央,一副咬着牙要沖上來的模樣。
程譽不知道他在怕什麼,彎腰撿了塊石頭掂量了下,手一甩,把石塊丢出去——薛宥卡根本來不及阻止,就看見大黃發飙了,發瘋似的朝他們沖過來。
薛宥卡反應極快地拔腿就跑。
程譽愣了一秒,看那狗模樣着實兇狠,有點無措,轉身也跟着跑。
薛宥卡跑得飛快,回過頭看見程譽在後面,狗朝他飛奔而來。薛宥卡停了腳步,回過身去直接牽他的手:“你怎麼跑那麼慢!”
程譽穿着又重又濕的鞋,根本跑不動,他無法思考更多,隻能感覺到兩排風穿梭在耳旁,他被人牽着手,在鄉間小路上飛奔。帶着油菜花氣味的風拂面,程譽半幹的黑發揚起,側頭看向身旁奔跑的人。
時間好像變慢了,胸腔的跳動變得沉重癫狂。
薛宥卡半彎着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喘氣:“那傻狗,神經病,艹,追了我們起碼一公裡,沒見過這麼記仇的,要死了要死了。”他抓起衣服下擺扇風透氣,露出一截白皙瘦削的腰。
程譽别開目光,也喘得厲害,因為跑步而紅了整張臉,嘴裡說:“别講髒話。”
薛宥卡嘿嘿地笑,擦了擦脖子上的汗:“你的手表,怎麼一直在響。”
“壞掉了。”程譽看着這個一點不像女生的野孩子,卻感覺他正在發光。
“你剛才,回過頭來牽我。”程譽問他,“為什麼?”
“當然是怕你被狗咬了,你嬌生慣養的,沒見過這種野狗吧。”萬一程譽被咬了,找自己賠錢怎麼辦。
“是沒見過……”程譽的目光比平常更深,慢慢地笑了,“這麼野的。”
薛宥卡說野狗已經走了,正想拉着他走人,被程譽抓住了手腕:“喂。”
“前兩天你說的事,我考慮好了。”程譽停頓了下,“可以試試。”
“什麼?”薛宥卡擡頭去看他。
程譽臉上的绯紅從眼角淚痣飛到耳後:“你知道我說的什麼。”
薛宥卡張了張嘴。
他壓低了聲音:“薛米米,你不要明知故問。”
艹,程譽心裡暗罵,他生平還沒幹過這種丢人事。
還好這是荒郊野外,沒有别人。
薛宥卡看他扭開臉的樣子,更懵了,什麼什麼啊……
算了,這大少爺就這破性格,問也問不出來。
“哦,那好吧。”他随口應道。
程譽聽他應了,嘴角揚起一個弧度,也不知道怎麼表示,索性擡手在他腦袋上亂揉一通:“明天哥哥帶你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