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已經很離譜了,失了憶還能精準找到喬钰的頭上,姑且算是小概率的巧合。
但都這樣了,還能覺得季仲遠不是好人,已經超越“巧合”,可以歸為“人為”了。
喬钰今個兒可算是開了眼,再一次刷新了自己心裡江勉的底線。
裝,還裝,繼續裝。
他忍無可忍:“别來煩我。”
礙于屋裡的姥姥,所以音量格外克制,一句話像濕了水的炮仗,從喉嚨裡發出來的氣音,隻在嘴裡炸了個悶響。
孫姨聽見動靜,把門打開。
見屋外站着兩個人,以為是喬钰帶回來的朋友。
她客氣一下往屋裡迎,江勉就真不要臉的往裡進。
可惜一隻腳還沒邁進門檻,喬钰側身先他半個身位,擡手往門框裡一按,一條胳橫在江勉面前,堵住了。
江勉面帶微笑,将死不要臉進行到底:“我坐坐就走。”
“不歡迎。”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江勉微微挑眉:“我們的關系不好。”
但說完,又自己否定了:“或者太好了。”
喬钰不想聽他廢話,直接推開江勉,打算先把門關上。
“哎?”孫姨覺得這種做法不妥,“有話好好說,别動手啊!”
“是啊,”江勉順勢扣住喬钰按在他肩膀的手腕,“有話好好說。”
喬钰想抽手,沒抽回來,有些惱羞成怒。
他瞪着眼睛,幹脆單手把背上的背包一卸,兜頭就往江勉腦袋上砸去。
“松開!”
門口不到兩平米的地方雞飛狗跳,正在這十分混亂的時候,一聲顫顫巍巍的“小勉”按下了所有人的暫停鍵,讓一切都靜了下來。
十分鐘前已經入睡的姥姥此刻衣着單薄,撐着她的步行拐杖在卧室門口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勉。
江勉的視線越過喬钰肩膀,也發現了這麼個枯瘦的老人。
“姥姥,”他幾乎脫口而出,順着對方的話道,“我是小勉。”
喬钰立刻扔了書包過去扶住姥姥,孫姨也連忙進屋拿了棉衣給老人家披上。
江勉把喬钰的書包放在矮櫃上,再兩步并一步邁到姥姥面前,微微弓起上身,握住她的一隻手:“您記得我?”
他的個子太高了,即便彎下了腰,姥姥還是得仰着臉去看。
外面冷,喬钰想把她扶回卧室,可姥姥不願意。
她看了江勉很久,久到那一雙蒼老渾濁的眼裡閃了淚光。
江勉蹲了下來,話中有些哽咽:“姥姥,我、我回來了。”
姥姥低頭落下淚來:“回來了,回來了……”
喬钰閉上眼睛。
他雖然不想看見江勉,但當初姥姥是很喜歡江勉的。
現在姥姥情緒不穩定,非常容易被小事波動,萬一她說什麼都不放江勉走,那自己——
“你還敢回來!”
催淚親情小劇場被中途暴力掐斷,拐杖随着音調一起猛地舉起,又毫不猶豫地猝然落下。
江勉都沒敢擡手去擋,任那實木棍子“當”一聲敲在頭上,格外結實的聲音聽得喬钰都是頭皮一炸。
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平日裡一步三喘、在床上躺了半個月的老太,現在氣勢洶洶舉着拐杖,狂噴口水都不帶換氣。
簡直醫學奇迹。
正常不到五分鐘的局面再次混亂,由于最終boss的加入,讓之前混戰的其他人都團結了起來。
喬钰一把抱住姥姥往屋裡跑。
孫姨見姥姥是這态度,也明白過來眼前這個人模狗樣的男人或許不算人。
“你出去吧,”對着大了自己一套的男人,孫姨還帶着點懼怕驅使下的客氣,“再不出去我報警了,我真的會報警的!”
江勉腦瓜子嗡嗡直響,心想警察來了指不定誰是受害者。
但他也不願為難一個婦人,隻好又退回屋外,被房門“哐當”一聲差點拍了鼻子。
“那、那是誰啊?”孫姨把門反鎖,回到卧室還有點後怕。
喬钰抱着嗚嗚直哭的姥姥,捋着她的後背安慰:“一個朋友。”
孫姨是兩三年前照顧姥姥的,不知道江勉很正常。
但他偶爾能從姥姥的呓語中聽見一些零碎的話,老人家時常念叨的除了“小钰”就是“小勉”了。
以前不知道這個“xiaomian”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現在知道了原來是個人。
“老太太不是一直叨念嗎?怎麼見着了還打起來了?”
喬钰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和江勉那幾年的愛恨情仇,單是自己從心裡過上一遍都覺得格外嘲諷。
“時間也不早了,孫姨,您先回去吧。”
天都暗下來了,喬钰也不好意思把孫姨留在家裡。
孫姨應了一聲,臨走前瞥了眼窗外,叮囑喬钰鎖好門窗。
喬钰看她一副擔心受怕的樣子,安慰道:“他不會傷害你的。”
“我怕他傷害你,”孫姨說完,又八卦起來,“看他穿得體面,應該不是那種尋仇的吧?”
“不是,”喬钰尴尬地摳摳臉,胡亂搪塞過去,“他借錢不還。”
“多少?”
“七、七八千。”
孫姨恍然大悟。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出門在外誰還沒個難處。
有時候還不上錢,欠債的和被欠債的都難受,可那又怎麼辦呢?恨鐵不成鋼。
喬钰眼見着孫姨又明白了又知道了,趕緊把人請走避免她開啟新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