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出奇的好聽。
像濃烈醇厚的伏特加,性感得讓人耳朵犯醺。
顧蕊順着聲音看過去。
坐在男主身後的男人居然醒了!
他低垂着頭,渾身沒骨頭似的靠着牆。
暈黃色燈光落在他寬闊的背脊上,陰影盤踞在灰磚牆上籠罩着他,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他上身穿着一件顯斯文的白襯衫,但他穿得可一點兒不斯文,跟個二流子似的。
别人的衣服扣子都扣得嚴實規整,他的扣子卻肆意地開到第三顆,任由忽明忽暗的燈光,放浪地爬進他敞開的領口,舔舐着他若隐若現的鎖骨,胸肌。
看得年輕女兵們一陣臉紅心跳的,心裡直罵他流氓。
隻有顧蕊兩眼亮晶晶地盯着男人。
眼裡透着狡黠的算計。
工具人這不就有了!
她剛要開口,男人又說話了。
“周司令。”
周司令這頭吃瓜吃得正歡,冷不丁聽到男人的聲音,心裡頓時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這混不吝嘴裡向來沒好話。
果不其然——
“這是聯誼會還是村口老頭老太太嚼舌根的批鬥會?”
“您就幹看着?”
聽出他話裡的譏諷,周司令快步走到他身邊小聲抱怨:“嫩小子這麼多人也不知道給嫩小姨夫留點面子,俺這還不是為了嫩這臭小子了解情況!”
說起這其中的緣由,也是令人唏噓。
袁朝這孩子出身軍人世家,爺爺是開國将軍,父母也都是軍人,在他三歲那年,雙雙在抗米援朝戰争中犧牲。
老首長為了緬懷兒子兒媳,就給他取了現在的名字,也許是受名字的鞭策,這小子戰場上就跟不要命的瘋子一樣拼!年紀輕輕就屢立大功,硬是靠自己一次次拼命被破格提升為團長。
老首長驕傲之餘,又有些提心吊膽,深怕這最後一根獨苗也步了他父母的後塵……
年初,這臭小子就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足足昏迷了半個月!或許是他命硬,又或許是閻王爺也有慈悲心,不忍老人家兩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硬是沒收他。
不過這一遭可把家裡老人吓夠嗆,這才托着他們安排了這次相親,想着成家有了牽絆,這孩子能惜命點兒。
本來,憑袁朝的條件是怎麼也輪不到相親的,他調到海島養傷這半年,喜歡他的小姑娘是全要塞最多的,可這刺頭一點不解風情,說話又直又毒,氣哭一個又一個……
所以,剛剛聽到顧家小姑娘不喜歡傅家那小子,他就動了心思。
說來這丫頭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的,沒啥壞心眼兒,就是嬌縱了點兒。
可他還就是看中了她的嬌縱,就袁朝這種刺頭,就得找個能鬧騰的才好,這作一作鬧一鬧感情不就出來了?
可憐他的良苦用心,人壓根兒不領情!
“不需要,我走了,您要真心為我好,一會幫我攔着點兒我小姨,幫我跟老頭子那兒打下掩護,回頭我請您喝酒。”
聽到酒,周司令心動了,他眯着眼睛咂了咂嘴。
然而,想到媳婦下的死命令——什麼時候給袁朝找到媳婦兒,什麼時候你再回屋睡!
周司令猛地一激靈清醒。
他眼疾手快地按住準備起身的袁朝:“哎哎哎,這回可不行!嫩走了俺怎麼跟他們交差?”
顧蕊這邊聽到男人要走,也慌了。
她急忙對着男主大喊一聲:“傅斯年——”
這一叫所有人的目光又被吸引了過去。
傅斯年也目光嘲諷地看向顧蕊。
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終于裝不下去了?
他不耐煩地皺着眉,心裡早已厭煩顧蕊這些年的糾纏,準備在她告白後狠狠拒絕,讓她徹底死心。
卻聽到她說——
“我想和你後面這位軍官相親,麻煩你讓讓。”
傅斯年愣了愣,向來冷淡無波的眸子閃過一瞬不可置信。
顧蕊怎麼可能會當着他的面提别的男人?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顧蕊一字一頓地重複:“我說,我要和你後面這位軍官相親!”
傅斯年黑眸一沉,這才正眼看顧蕊。
然而,這個過去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姑娘,此刻一點眼神沒給他,人家正飽含深情地看着别的男人。
傅斯年眉心一跳。
但不知道想到什麼,他眼神複雜地看了顧蕊一眼,說:“祝你成功。”
然後起身,讓出位置。
看着眼前這一幕,大家被驚得目瞪口呆。
天啊!天上下紅雨了!顧蕊居然真沒跟傅斯年表白!
嚯!還當着他的面要和别的男人相親!傅斯年居然還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