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不會投敵叛國,祖母,爹爹他不會的…”她哽咽道。
戚京瓷今年也才是二八年華的小姑娘,自小在家人的疼寵下長大,從未遇到過什麼大風大浪,這還是第一次遭受如此打擊,一時間她也不知所措,隻能求身邊人幫忙。
太後鼻子也酸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戚京瓷哭的如此傷心,可她又有什麼辦法…
“阿瓷,哀家與皇帝一向不和,你知道的,他的決定,我也實在無可奈何。到萬不得已知識,哀家隻能盡力保下你一人。”見戚京瓷還在落淚,她的心也抽痛不已:“你瞧,方才我隻是與他說了一句,他便如此大的火氣,更别說朝政之事了…”
戚京瓷的心漸漸涼了下來。
是啊,當今聖上本就是昏庸殘暴,太後若是能管束的了他,那朝堂必然不會是今日的場面了。
可她要怎麼辦,她還能求誰?
戚京瓷癱軟在地上,雙眼空洞無神,任憑淚水滑落,一種無力感席卷而來,這是她從未感受過的,皇權的壓迫,原來她哪怕貴為郡主,有太後的疼愛,可面對這種事情,依舊沒有還手之力。
如何才能破局?
戚京瓷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府裡的,渾渾噩噩到了門口,卻見淮安王妃穿戴整齊坐在正廳上首,似乎已經坐了許久,見到戚京瓷來了,脖子僵硬地扭動過來,牽出一個勉強至極的笑。
“阿瓷回來了。”
戚京瓷有些意外,連忙上前:“您怎麼坐在這?今兒還是很冷的,若是着了風寒可怎麼是好?”
淮安王妃在她的手臂上安撫地拍了拍:“不冷,不冷。”
本來應當繁茂的枝葉,現在卻零零星星落下了幾片,雖是初春,卻呈現了衰敗景象,叫人心中無端壓抑。
氣氛凝固許久,戚京瓷輕聲開口:“娘,淮安王府,怕是不好了,我送您出去避一避吧。”
若是實在逃不過,戚京瓷也别無他法,可若是能讓娘提前離京,那也是極為幸運的。
可淮安王妃卻笑着搖了搖頭。
“淮安王府沒有做任何投敵叛國之事,為何要逃?當今陛下昏庸殘暴,随意斬殺忠臣,聽信佞臣之言,前朝之鑒也不能令聖上悔改,唯有青山埋忠骨,方能對得住心中大義。”
她看着戚京瓷,摸了摸她的頭發:“娘跟了你爹一輩子,臨了總不能丢下他老爺子一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娘厭惡這世道,可也無可奈何,隻盼着阿瓷能保住性命,才能讓娘泉下有知。”
戚京瓷怔然,不知不覺又開始落淚,伏在淮安王妃膝上,像小時候那樣。
淮安王妃輕輕拍着戚京瓷的背,面上是一片慈甯安詳,輕聲開口唱着童謠,聲音還與十六年前一樣。
“月光光,照河塘,騎竹馬,過橫塘。橫塘水深不得過,娘子牽船來接郎。問郎長,問郎短,問郎此去何時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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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戚京瓷在窗前坐了許久,直到身上染上了窗前的槐花香,戚京瓷才堪堪回神。
“亥時了。”
她輕聲開口,眼神落在那懸挂的一輪彎月上。
府裡靜悄悄的,連平時灑掃收拾的丫鬟小厮都不見了蹤影,戚京瓷也不惱,動了動身子,才發現身子已經僵硬了。
輕歎一口氣,她講手中的信紙折好,啞聲開口。
“烏澈。”
烏澈作為她的貼身侍衛,除非戚京瓷要求,其他時間他都會陪在她身邊。
戚京瓷曾經問他,他不是有大事要做嗎,為什麼整日裡在她身邊?
烏澈卻搖了搖頭,神神秘秘不告訴她,
可現在,戚京瓷也不必知道了。
烏澈聽見戚京瓷的聲音,從暗處走出來,為她披上一件紅色狐絨披風:“夜裡寒涼,郡主莫要着涼了。”
戚京瓷将披風的領子攏了攏,看了看披風的半晌笑了。
“我從未穿過如此豔麗顔色的披風,這是你何處得來的?”
烏澈笑着看她,一副歲月靜好模樣,仿佛不知曉眼前這風雨欲來。
“路過見到,覺得郡主應當喜歡,就買了。”
戚京瓷眼眸低垂,輕聲呢喃,又像是自言自語。
“是啊,我還是喜歡豔麗些,人總不能一直糾結于一樣東西的。”
她怔神片刻,深吸一口氣,起身将手中的信封遞給烏澈。
“你快馬加鞭将這封信送去給璟王,隻有他能救我們了。到營地之前,你先把信拆開看,再給王爺。”
烏澈沒接,皺了皺眉:“就算不眠不休,來回也要七八日,若是…”他不忍再說下去。
戚京瓷卻神情認真,鄭重其事将信塞到他手裡。
“可若是你不去,我們将必死無疑。”
烏澈猶豫了許久,還是應下了戚京瓷的請求,隻是不知為何,心跳的厲害,總有不好的預感,可他說不上來。
走之前,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你務必要保護好自己,等我回來。”
戚京瓷站在滿樹槐花下,披着火紅的狐絨披風,遠遠看去,竟像畫中仙一般,鳳眼半彎藏琥珀,朱唇一顆點櫻桃。
“好。”她輕聲道。
烏澈不再留戀,轉身離去。
戚京瓷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未動,風吹花落,滿樹槐香,戚京瓷眼中是從未有過的絕望凄涼。
烏澈,來不及了。
隻願你能躲過此劫,日後相見,自不必相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