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的空間比她家還大,兩張工作台大而寬敞,一張放着斧頭、鋸子、制作骨架、竹木條、彈簧等雕塑工具,另一張則放着各類顔料,有透明的品色,也有不透明的礦物質顔料,還有調制顔料所用的膠水等。
屋内各處擺放着大大小小的泥塑作品,有完工的成品,也有胎體徹底幹燥,準備入窯烘燒的半成品,還有一些準備上色的作品。
考慮到一會兒還有别的事要忙,卿清也決定先給沒上色的作品上個色。
因為上色對她來說是最簡單的環節。
卿清也從18歲開始學泥塑,一直堅持到今天。
泥塑是一門需要天賦,也需要耐心的工作,有時候也需要體力。目前國内從業人員并不多,女性更是少之又少。
不過卿清也喜歡這門藝術,從接觸到它開始,她就有一種想要将這門手藝傳承下來,并且發揚出去的念頭。
一小時後,卿清也用水粉筆将幾個泥人的面部塗了兩遍色後,又用稀釋後的膚色水罩塗了兩遍,等待風幹。
她摘下圍裙,去衛生間清洗畫筆。
洗幹淨後,卿清也推開門,準備去大廳迎接幫忙搬運大型泥塑的師傅。
萬俟延走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台打遊戲的莫莫,悠閑自在。他微微一頓,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定位,又擡頭看了眼前台後邊牆上的logo,确定沒問題,才繼續往前走。
“你好,我找卿清也,請問她在哪個工作間?”
萬俟延身穿一件剪裁得體的深灰色西裝,白襯衫整潔挺括,腳踩一雙黑皮鞋。他的面目英俊,氣質出塵,整個人往那一站,像是一幅攝人心魄的油畫。
許是好看的人總是格外引人注目,莫莫當然立馬就注意到了他,眼睛一亮,但是良好的職業素養迫使她在此刻保持着專業的态度:“抱歉,請問您有預約嗎?”
萬俟延點了點頭。
很平淡、很疏離的表情。
莫莫不太敢确定,但又覺得他是潛在客戶,隻得說:“好,我幫您去找她。”
“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您随意逛,有事随時找我。”
人走後,萬俟延開始環顧四周。
卿清也似乎一直在追求一種随性又熱烈的生活,這個地方和她家的裝修風格大差不差,隻不過要更加寬敞一些,畫作、泥塑、各類裝飾藝術品應有盡有,色彩濃烈。
萬俟延逛了一圈,最後停在某道榮譽牆前,大緻略讀了一下“留白”工作室的創業背景以及榮譽,牆的右側附着卿清也創作時的照片。
他駐留原地,認真觀看。
卿清也是在指揮完搬運師傅後,看到萬俟延的。
他穿着一身灰色,站在一堵牆前,看起來是在認真欣賞她的作品。
卿清也看着他,碰巧遇上他回頭。
她必須承認,萬俟延是真的好看,那是一種用美術學來形容,特别高級的好看。
卿清也感覺自己的手和心都開始泛癢,她發誓,下次再捏萬俟延時,絕對不會再給他捏成歪瓜裂棗了。
然而一想到他剛剛打電話威脅自己,她又難免感到生氣。
瞬間想要逗一逗他,于是故意說:“怎麼,萬俟總,有看上哪個作品嗎?要是有喜歡的,我可以給你親情價加友情價。”
說完,下意識地去觀察萬俟延的反應。
但他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平靜地看着自己。
格外平靜。
卿清也不喜歡他這種眼神,因為她總感覺自己在他眼裡是無形無色、輕飄飄的。跟她滿腔的煩躁比起來,萬俟延顯得冷靜冷漠很多。
這令她非常不滿。
卿清也轉身想走,但被萬俟延出聲喊住,他像是想起什麼,問她:“怎麼,這次沒有見面禮了嗎?”
卿清也知道他在提哪件事,簡直要被氣笑:“那也不能每次見面都備禮吧?這麼搞,我的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是嗎?”萬俟延神色平靜地看着她,看了大概兩三秒,随手指了下櫃子裡的一個古風俠女。
俠女頭發高高束起,五官明媚,眉間難掩英氣。她的身姿挺拔,腰間束着深紅色絲綢腰帶,衣裙褶皺自然流暢。她右手執劍,劍柄朝上,劍鞘紋路清晰。
“就她吧。”萬俟延淡淡道。
卿清也笑笑:“我時薪2000+,算你2000好了。那是我花了差不多1個月時間完成的作品,萬俟總确定要買嗎?”
2000×24×30=1440000
她還真是獅子大開口。
萬俟延一時沒說話,二人對視。
雖然卿清也說話時臉上帶笑,但她語氣認真,完全沒有在開玩笑,也沒有一點兒要打折的意思。
在前台坐着的莫莫整個人愣住,生怕卿清也這番說辭把客人給吓跑了,正準備說出一句“也不是一天24小時都算啦”,還搗了搗一旁舒欣的胳膊,想讓她去談,忽聽面前的男人笑了一聲。
他比卿清也要高上許多,站在高處打量對方,顯得沉穩自然,不慌不忙,他說:“不是還有親情價和友情價?這會兒又沒了嗎?”
什麼親情價?什麼友情價?莫莫忽然聽不懂了。
她問身旁的舒欣:“你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嗎?”
舒欣搖搖頭,也是一臉茫然。
沒等她們想明白,下一秒,就聽卿清也說:“當然有,親情價可以免去20%,友情價可以免去10%,抹個零頭,給我轉100萬。”
兩人驚呆。
然而男人始終神色鎮定,掏出手機,在屏幕上随意地點了幾下,卿清也的手機就響了。
到這會兒,她們可都看出這是個大客戶了,還是個二話不說、做事果斷的類型,害她們剛剛虛驚一場。
反正錢已到賬,大家也就不再關心他倆,繼續各忙各的去了。
萬俟延很快收起手機,在一片寂靜裡,他垂眸看向卿清也,問她:“可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