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者更是心如針紮。
對方一句話刺中她心裡最深的痛,情緒就在一瞬間轟然爆發。
堯窈怒瞪皇帝,内心那些懼意被更深刻的憤懑驅散:“就算能懷上,我也不要了,你這麼壞,生了也會被你教壞。”
“被朕教壞!”容淵重複着這話,眸中戾氣橫生,整個人顯得陰霾無比,一字一字咬牙道,“很好,你自找不痛快,朕也不必再心軟。”
門外,高福放心不下,側身靠着門闆傾聽,唯恐裡頭打起來。
不過二人體格相差懸殊,皇帝肯定吃不了虧,倒是小公主,可别犯傻,激怒了皇帝,真就沒什麼好果子吃了。
不過才偏身過去,還沒聽到什麼,門闆倏地一下開了,皇帝陰沉沉地立在了自己面前,高福吓得一顫,身體仿佛定住,好半晌才神魂歸位,趕緊匍匐下去,讓開路。
皇帝周身一股旁人勿近的森冷氣息,雙眸凝霜,一語不發,大步往外走。
高福看傻了眼,杵在那裡遲疑不定,這是個什麼情況,沒談攏?
這時候,小公主也走了出來,面容尚且平靜,望着明姑道:“姑姑,收拾一下,我們去慎刑司住一陣。”
明姑仿佛聽天書般久久回不過神,不敢置信:“我的小祖宗,你可知慎刑司是什麼地方。”
她雖然沒有去過,但宮裡的人提到那地方都是面露恐懼之色,避之不及,可見是個多麼可怕的地方。
堯窈抿唇,十幾歲的小姑娘,說不怕怎麼可能,但已經到了那種地步,不想再退讓。
高福也是一副頭疼的樣子:“還望殿下三思,論起皇帝的寵愛,您可是這宮裡頭一份,多少女人羨慕來着,切莫因為一時意氣,而失了聖心了。”
“他隻愛他自己。”堯窈并不覺得。
高福唉地一歎:“殿下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惹惱了皇上,受苦的還是自己。”
堯窈此時什麼話都不想說,隻一句:“慎刑司在哪裡,高總管帶我過去吧。”
明姑欲哭無淚:“我的姑娘哦,你這到底是為哪般啊。”
曆來到慎刑司的人,都是犯了大錯,進得來,出不去,最後挨不住了,一卷草席拉到外頭埋了,就是最後的歸宿。
然而這一回,來的是外邦公主,還是被大總管親自送來,瞧大總管那恭恭敬敬的樣子,也不像犯了事被罰到這裡。
慎刑司主管姑姑瑞英有點看不懂了,将小公主安置到了最寬敞最舒适的一間房後,便将高福請到外頭,二人好好地聊。
高福亦是心頭發苦,留有餘地道:“你自己掂量着辦,輕不能,重不得,自己拿捏,切記人完好,莫傷了神智。”
瑞英聽明白了,合着招了個祖宗進來玩的。
可她這慎刑司哪裡是能玩的地方。
屋内,明姑将細軟放到簡易的木闆床上,四處打量,不覺心酸。
就這條件,已經是這裡最舒服最寬敞的房間,也不知道姑娘睡不睡得慣。
慎刑司的宮人在瑞英的指示下送來兩床嶄新被褥,明姑謝過以後,仔仔細細地鋪上,好歹沒那麼硬,堯窈睡着也能舒服點。
白日裡鬧過那麼一場,堯窈情緒波動過大,如今平複下來,隻覺累極,簡單洗漱過後,倒頭就睡下,倒也沒受什麼影響。
反倒是睡另一張床的明姑不時翻過身,瞧瞧隔壁的小主子,心想把皇帝得罪了,以後該怎麼辦,困在這裡,又該如何聯系使臣。
一樁樁地,壓在明姑心上,徹夜難眠。
勤政殿内,容淵一腔愠意尚未消散,想到那等不識好歹的女子,平日素來勤勉的人此時連奏章也看不進去了。
一份奏章,容淵翻來覆去地看了數遍,最後兩手一并用力合上,往案桌上一丢。
一頓動作後,胸口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正好掉在桌沿,容淵定睛看去,隻見一瑩白潤澤泛着珠光的小團塊,他伸手輕撚,那團塊附着到了手上,有點韌性的硬度,但稍用力還能捏動。
這玩意,瞧着有些眼熟。
容淵眸色深暗,陷入了長久的沉思之中。
直到高福在外頭喚,容淵收斂心神,随手一攏,将這玩意兒收到一個小盒子裡,才允了高福入内。
高福提心吊膽地向主子禀報小公主初入慎刑司的情況。
容淵聽後,隻問了句:“她此刻已經睡下了?”
高福惴惴不安道:“屋裡燈滅了,似是睡了。”
良久,皇帝寂寂冷冷的一聲笑,卻再未言語,揮退了高福,身體往後輕靠着椅背,伸手揉捏微皺的眉心。
他在這裡頭疼腦熱,她倒是睡得安穩。
沒有心的,到底是哪個混賬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