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檸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送回家。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他在沙發上被人叫醒，處理了一整晚公務的少将站在他面前，制服筆挺，細微處連褶皺都看不見，完全看不出這位少将已經熬了一整晚了。

青檸習慣性地往下鑽，想要用被子蓋住下半張臉。結果剛鑽下去就發現不對勁了，這不是在家裡，他蓋着的根本就不是被子，而是少将的制服外套。他剛才鑽進去貼住了臉，還小心翼翼拿臉蹭了蹭。

他緩緩擡頭，果然撞進了陸浔似笑非笑的視線裡。

“可以回家了。”陸浔說。

青檸：“……哦”

他冷漠地坐起來，努力保持住面無表情，然後一直到家都沒有同陸浔說一句話。

青檸在家休息了半天，下午就出發去在找時祺了。時祺換了一份新的工作，晚上會在路邊擺攤賣哄小孩子的小玩具。他們拿了城防局的獎金進了第一筆貨，青檸坐在小凳子上，拿着一隻小青蛙捏肚子，聽着小青蛙發出“孤寡孤寡”的叫聲，引得路邊的小孩子不斷往這邊張望。

時祺蹲在旁邊守着地攤，笑着說：“我就知道帶你來準沒錯，看吧，隻要我們青檸一出場，不愁這裡沒有人流量。”

青檸捧着臉，小聲問時祺：“我們賺回本錢了嗎？”

“差不多了。”時祺示意他回頭看，“剛才那個小哥，站在那邊看了你很久，還裝作在回人通訊的樣子，你一看過去，他臉就紅了，巴巴跑過來買了二十隻回去。”

青檸連忙回頭去看，隻見年輕的男孩子倒退着走路，一腳踩到了青蛙身上，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孤寡”聲。

青檸噗嗤笑出來。他眼睛亮亮的，皮膚又很白，看人的時候總有一種他在非常專注地看着你，眼裡隻有你一個人的錯覺。

于是這人在一句句“孤寡”聲中走到青檸跟前，臉紅了半天，才問了一句：“我可以跟你交換一下聯系方式嗎？”

青檸搖頭：“不可以。”

時祺在旁邊都快笑翻了：“我弟弟不加陌生人的通訊。”

于是這人隻好滿臉遺憾地離開了。

“青檸。”時祺低聲說，“你要記住，越矜持的男孩子越貴重，千萬不要随便把聯系方式給出去，不然人家都會以為你是倒貼的，到時候不會珍惜你的。”

“我不要他們珍惜我。”青檸不高興地說。

人類根本就不會珍惜檸檬，他們隻想把檸檬抓起來切片、風幹、做研究。就算檸檬已經長成了人類的樣子，也逃不過被人類铐走的命運。

“行吧。”時祺無奈道，“總之你要記住，一定不要主動去貼男人，你要高冷，人家不理你，你就絕對不理别人。”

青檸點頭：“我不會理他們的。而且我通訊器裡面沒有聯系人。”

時祺有些奇怪：“那陸少将呢？你上次不是加了他的聯系方式？”

青檸詭異地沉默了好一會兒。

上次轉賬發生的慘案還曆曆在目，提醒着青檸自己做了多麼離譜的事情。

過了好一會兒，青檸才小聲告訴時祺：“删了。”

這兩個字尾音輕輕的，很容易就散在了風裡，時祺撓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你幹什麼了？”

青檸抿唇，聲音大了一點：“我把少将删了。”

時祺倒吸一口涼氣，震驚到完全無法說話。

“什麼時候删的？”

“昨天轉完賬之後。”青檸抓了下手指，底氣不足道，“這件事不能怪我，不是我的原因。”

因為昨天青檸連續操作的轉賬太多，今天早上的時候他就接到了銀行的電話，詢問青檸賬戶異常的原因。銀行工作人員非常公式化地告訴他，如果不能解釋清楚原因的話，會立即鎖掉他的賬戶。

青檸陷入了無法使用ID賬戶的恐慌之中，隻好詢問工作人員：“如果我把那個聯系方式删掉，能夠證明我沒有經曆電信詐騙，我的賬戶是正常的嗎？”

他想了想，覺得可信度不太高，于是又加了一句：“我保證不會再加回來的。”

他想得很開心，覺得自己不會再有跟少将接觸的機會，隻要他能夠躲遠一點。

電話那頭的工作人員果然愣了一下，然後仔細詢問了他的轉賬原因。

“為什麼要給這個人轉520次賬？”

“有520次嗎？”青檸苦惱道，“他讓我轉500次才可以回家，可是我轉到一半才發現忘記計數了，所以隻好重新開始轉。”

想想就覺得很倒黴。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一下，問青檸：“你們是情侶嗎？”

“不是。”青檸答得很快，“就是他讓我轉的。我拉黑他，以後不會給他轉賬了。”

“行吧。”工作人員無奈道，“雖然這個理由很牽強，可是年輕人處在瘋狂的年紀，做出什麼事情來我們都不會感到詫異的。請您一定要注意賬戶安全，不要給陌生人轉賬哦。”

如果對方知道這個陌生人是城防局指揮官的話，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青檸終于解除了自己的賬戶危機，登進後台的第一件事就是删除了陸浔的聯系方式。反正……是銀行工作人員讓他删掉的。青檸理直氣壯地想。

可是青檸把這件事告訴時祺，時祺卻說什麼也不相信。甚至懷疑青檸的人品了！

“你覺得如果是我的話，會相信這種為了保護賬戶，而删除城防局指揮官的鬼話嗎？”時祺抱着路邊攤裝備，一路都在對青檸碎碎念，“少将一定會以為你是故意的，你就是在針對他。”

“可是他——”青檸捂住嘴巴，眼底閃過一絲羞惱。

誰讓少将那天把他按在地攤上吓唬，還拿手铐铐着他。人類是感性的動物，容易被情感所支配。SS級都能被欲|望支配為所欲為了，他一顆檸檬删除一個男人不行嗎？

哪怕這個人是他通訊記錄裡唯一一個人。

兩人收拾好沒有賣完的貨物，慢吞吞往回走。時祺叫賣了一整天累得不輕，青檸在旁邊當花瓶，給人掃描ID卡，也是臉都笑僵了。于是兩人挑了一條沒有人的小路走。

一路上燈光昏暗，青檸打着瞌睡，聽着時祺繼續絮叨。

巷子盡頭的燈管閃了閃，青檸突然停住腳步，拉住時祺的衣服，他發現靠牆的地方站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