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斯輕輕關上了雜物間鐵門，随即看也不看青檸一眼，徑直跑向窗口。

是那個在城門口檢查他們ID卡的城防局。青檸瞳孔微震，意識到威爾斯想逃走。

“我們接到舉報，這裡涉嫌拐|賣帝國公民、非法拘禁他人、組織賣|淫，現在通通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與此同時，鐵門被人一腳踹開，威爾斯逃跑的身影徹底暴露。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大步沖進來，子彈咔嚓上膛，怒吼道：“窗邊的那個給我下來，我已經看到你了！”

威爾斯的動作猛地一頓，青檸發現他的一隻手悄悄摸向腰後，那裡别着一把與他們一樣的手槍，而威爾斯半邊身體已經探出窗外了！

青檸不知道城防局是做什麼的，但是他知道隻要與威爾斯對着幹的一定就是好事。

電光火石之間，他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搬起身邊巨大的箱子，猛然砸向威爾斯的手臂。那箱子足足有二十公斤重，他又離得近，直接把威爾斯從窗台上撞下來，腦門戳了碩大的一個洞。而青檸自己也因為慣性，從幾層高的紙箱上掉下來，撲通一聲屁股落地，灰塵濺得滿手滿臉都是。

“嘶——”

青檸倒吸一口涼氣，強忍已久的眼淚終于滑下來，然後發現自己被一隻黑洞洞的槍口指住了。

“……”

是夜，偌大的不夜天宮大廳一片死寂。

青檸第一次跟着人來到這個空曠無比的大廳，幾層樓高的水晶燈從錐形房頂垂下，細看才會發現那些水晶其實是價值連城的鑽石，筆直寬闊的台階盡頭立着白色的人類女性雕像。然而此時這裡的氣氛沉重到讓人窒息，澄明幾淨的地闆映出所有人慌然無措的身影。

青檸抓着耳朵，像所有人一樣低頭蹲在角落，隻是因為人類帶給他的陰影實在是太大了，所以他慢吞吞地一點點挪身體，直到完全背對着外圈一群如狼似虎的城防局士兵。

有沉穩的腳步聲在身後停下，青檸聽到剛才拿槍指着威爾斯的那個人在說：

“少将，所有人都在這裡了，有八個人想逃跑，在門口被堵住。還有兩個躲在下水管道裡，被我們的人擰出來了。”

等了很久，青檸才聽到冷淡的一聲“嗯”，仿佛非常吝啬說話。青檸意識到這個人應該就是他們的頭頭，因為陸陸續續又有很多人過來說事情，都隻得到了他間或的一聲嗯，或是點頭。所有人都會恭敬地叫他“少将”，這似乎是人類世界的一種尊稱。

這位人類少将哪怕是不說話，青檸也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威壓，那是一種比威爾斯更加強大的力量，所有人都在害怕他。

青檸耳邊響起來嗚咽的哭聲，終于有人忍受不住，斷斷續續哭起來，于是所有人都開始哼哼唧唧大聲小聲地哭。

青檸伸手給自己擦臉，發現眼淚已經幹透了，于是百無聊賴地繼續蹲着，想着接下來可以去哪裡。

隻要不被威爾斯賣掉，他甯願繼續待在廢品處理站，隻要注意不要被當作垃圾收走就好了。或許還可以尋一快廢鐵給死去的檸檬同胞立一塊墓碑，這個好像是人類之間的儀式。

青檸靜靜等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哭聲越來越小，他的下巴被一個堅硬的東西托住了，迫使他擡起頭來。

青檸眨了眨眼睛，對上了一雙冰冷的眼眸，他感受到了來自曠野的鐵血沉冷氣息。

這些人穿着統一的黑色制服，制服前是尖碑狀的胸章，泛着冷硬的金屬光澤。城防局的其他人沉默地守在旁邊，下颌微低，呈現出一種非常顯而易見的臣服姿态。

身邊的人早已經悄悄退開了，這裡瞬間留出了一大片空地，青檸心有惴惴，不明白人類的少将為什麼突然注意到自己。

難道他看出來自己是一顆檸檬了？

青檸驚恐地瞪大眼睛，可是威爾斯那麼久了都沒發現。

青檸苦着臉，扭頭看向倒在旁邊生死不知的威爾斯。他的額頭還在流血，沒有人給他包紮，看上去再過一會兒血就要流光了。

活該。青檸抿唇，在心裡罵道。

然後青檸的下巴就被槍托搭着，強行擡回來，他聽到這人問自己：“為什麼不哭？”

青檸摸着迅速癟下去的肚子，小聲說：“哭累了。”

威爾斯給他的那包檸檬味營養劑并沒有起到很大的飽腹作用，隻夠緩解一點點饑餓，青檸現在還是餓着的，又累又餓。他需要控制住自己，不可以脫水，即使他很委屈，很想像其他人一樣扯着嗓子哭。

“噗嗤。”這人身後站着的兩個人應該是他的下屬，他們不約而同笑出聲來。

青檸沉默地盯着他們，不敢發出譴責的目光。

“知道自己犯罪？”

青檸老老實實搖頭，說：“不知道。”

“違反首都星法律。”

青檸知道，人類是秩序很嚴格的一種生物，所有人都應該遵守秩序，可是他才剛剛醒來不到一天，一直待在這裡沒有出去過，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想辦法不被賣掉，這樣也不行嗎？

青檸皺眉，覺得人類也太過分了。他明明什麼都沒做。

于是他小聲辯解，說：“我沒有。”

城防局少将冷漠的面容上沒有一絲表情，顯然是并沒有相信。

青檸氣悶，想要站起來給自己正名。可是剛要站起來，就被槍托穩穩抵住了下巴。那是個能殺死自己的武器，于是青檸隻好悶悶地強調：“我就是沒有犯罪。”

就在他緊張到手上不自覺用力，把耳朵都拽紅了的時候，一個身影突然從門外沖進來，是時祺。

時祺先是對着幾人鞠躬，然後解釋道：“他是跟我們一樣被拐賣過來的人，也是受害者。他沒有犯罪。”

青檸在這句話下默默挺起了胸脯，因為他實在是想不出來自己做錯了什麼。于是，一直抵着下巴的那把槍移開了，青檸輕輕松了一口氣，被時祺拉着站起來，遠離了人群。

他還是有些不安，眼神一直落在那把槍上。

那人似乎是再次注意到了他，把槍收進了制服大衣中：“城防局，陸浔。諸位涉嫌擾亂首都星治安——”

在人群的一片嘩然中，他冷聲下令：“全部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