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女聽從吳婉瑜的吩咐,很快讓人擡來了熱水。
吳婉瑜也隻得将那些思緒都暫時放下,站到一旁,等宮人布置浴室。
小太監們擡着熱水冷水來回忙碌,小宮女們則是細心地備好一套套衣裳和華麗首飾。二者的共同之處在于身形都佝偻着,從吳婉瑜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一團又一團漆黑墨發。
她耐心地等人把浴室布置好,再由着宮女給她褪下身上層層累贅的宮裝和頭上複雜的發飾,才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大門關上落鎖一瞬間,整個大殿徹底昏暗下來,紅木打造的家具也似乎沾染上了時光塵埃的氣息,顯得分外黯淡。
而吳婉瑜的心情卻愈發明亮,緊繃的嘴角終于徹底放松,背脊也不用再挺直,好像血液在身體裡流動的速度都緩慢了不少。
……
正在吳婉瑜享受這難得的輕松自在時,殿外又走進來兩個宮女。她們身着統一制式的翠綠色宮裝,臉上妝容精緻,唇間點了淡粉色的口脂。而規整的小兩把頭上插着幾枚銀簪,輔以各色鮮花點綴,氣質出衆到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宮女。
但可惜的是,兩人臉上有着如出一轍倨傲的神情,眼睛都跟長在頭頂上似的,面對宮女太監們的問候理都不理,徑直走到正殿門口。
其中身材高挑一些的宮女留意到地上濕漉,而來不及幹涸的水迹從正殿門口一路延伸到外面,很快意識到福晉正在做什麼。
“誰給福晉擡的熱水?”她擰着眉毛開口,聲音有些尖銳。
原先那小宮女走出來,顫着嘴唇輕聲應了,“是福晉吩咐奴婢的……”
“又是你!”宮女恬靜的面龐霎時被猙獰取代,“我們不在,就想讨好福晉借機上位了是不是?”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賤蹄子都在想些什麼!”
“以後一個個警醒着些,都給我離正殿遠點!”
她一邊厲聲呵斥着,一邊用指甲掐住小宮女胳膊上的細肉,來回轉了兩圈。
那小宮女瞬間“嘶”了一聲,身體抖得更加厲害,很快又咬着唇把所有吃痛的聲音都憋回了嗓子眼裡。
此時另外一個宮女卻是看也不看這邊。
她擡腳走到正殿外頭,伸手推了推門扉,察覺到大門被從裡頭鎖起來以後,她改推為拍,“福晉,福晉您好了嗎?”
“餘嬷嬷讓奴婢來問您何時入宮呢。”
“宮裡又來人催了,福晉您快些吧,可别讓德妃娘娘久等了!”
“不然德妃娘娘生起氣來,回頭四爺還得埋怨福晉您不是?”
吳婉瑜坐在熱水裡,聽見外頭吵鬧的聲音,緩緩在頭頂敲出一個大大的問号:……?
原主,也就是原來的四福晉烏拉那拉·婉愉,她到底是有多包子啊?
連貼身的宮女都敢用這樣的口氣跟她說話?
這是勸嗎?這明明是威脅啊!
不是說清朝的宮女太監,都要經過内務府的統一調.教,确保她們規矩上不會出錯,才會放心他們出來當差嗎?
吳婉瑜皺眉想了想,又艱難地從原主記憶中扒拉出來這麼件事:這兩個宮女……好像是德妃送給她的。
她們仗着是宮裡出身,平時在貝勒府不知有多麼趾高氣昂,對其他人也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小日子過的,比她這個四福晉肆意快活多了。
而跟着原身陪嫁的那兩個貼身宮女,早在這兩人入府時就被打發成二等宮女了,剛剛布置浴室的一堆宮女裡好像就有她們。
吳婉瑜的目光在旁邊挂着的幾套精緻宮裝上梭巡而過,很快想通了什麼。
不過她還是按捺住了起身去開門的打算。
就讓她們在門外喊着吧,反正拍門痛的又不是她的手。
吳婉瑜探出身子,掀開旁邊一個小桶上的桶蓋,拿起水瓢又加了一些熱水。
她就這麼舒舒服服泡夠了半個小時的熱水澡,才戀戀不舍地從水裡起身,換上幹淨的中衣,又拿棉布把濕答答的長發包起來,盤到頭上。
她慢吞吞走過去開了門。
此時外面拍門的宮女早就心不甘情不願地停下了動作。
兩人讓人擡來了椅子,正面色不虞的一邊等着,一邊凝視着封閉的大門,目光深邃,跟要把門吃了一般。
吳婉瑜開門後,首先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場景。
“福晉洗得也太久了些吧?回頭德妃娘娘要是生氣了……”
“你既然這般想念永和宮,今日入宮後便不用再跟我回來了。”吳婉瑜看也不看她們,轉身就往寝室走,步伐才邁開兩步,又似想起什麼,“哦,對了,你也不用回來了。”
她擡手指了指另一個宮女,“所以你們最好現在就去收拾了包裹,免得回來以後,我還要費心讓人去丢。”
“福晉您這是什麼意思?”外頭的宮女俱都變了臉色。
吳婉瑜:“成全你們的意思啊。這不是你們三天兩頭在我跟前念叨德妃娘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