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金井湛猛然間回神,思緒從八年前的那場噩夢中抽離,兩眼失焦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下意識的,側身回望向走廊後方,太田於菟的病房。
第一次見到太田於菟的時候,他便渾身戰栗,久久沒能找回知覺。
明明對方是在朝他笑着打招呼,他卻覺得夢魇再度襲來,和八年前那個碾碎他手骨的少年帶給他的感覺一模一樣,那種刻入他骨髓中的窒息感,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越是回想,越是感覺連聲音都重合在了一起。
眼眸中閃動着複雜的情緒,金井湛深吸一口氣平複下心緒,繼續向前走去,離開醫院。
太田於菟,但願你不是他。
……
病房裡——
吊瓶打完後,太田於菟卻并沒有立刻入睡,而是靜靜地注視着天花闆,思索着關于自己的事情。
原來他對魚類過敏啊,而且過敏得很嚴重。
但是,為什麼他要在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面前掩飾這點呢,過去一直都隻是在他們面前裝出自己不喜歡吃魚的樣子。
對某種東西過敏,這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為什麼要隐瞞呢,甚至是對着自己應該相當信任的好友隐瞞。
除非,隐瞞自己的過敏源,是一件對自己而言非常重要的事情。
紫色眼眸中的神采沉下去了幾分,毫無疑問,他的身上藏着許多秘密,許多如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但是有一個人也許知道……
那個叫太宰的男人。
很顯然,那個男人是知道他對魚過敏的,所以才會在餐館裡對他說出“血光之災”這個預言。
這簡直,更糟糕了,這說明那個男人已經察覺到他的異常了,從他那桌端上了那盤青花魚起,那個男人就知道他有問題了!
但是,那個男人究竟和他是什麼關系,連陣平、研二這樣的好朋友都不知道的他過敏的秘密,那個男人卻一清二楚,是比朋友更親密的關系嗎?那不就可能是……
不,不,從那個男人對他的态度來看,是敵人的可能性更大吧!
……但是,給敵人擦嘴角的蟹肉末這正常嗎?
也,也不是不可以,吧。
……
夜已深沉,醫院的住院部也安靜了下來。
“诶?”
護士站的護士去完洗手間回來,隐隐約約覺得剛剛有人來過這裡……是錯覺嗎?
看了一下病房區的各條走廊,也沒有什麼身影,應該是多心了吧。
而就在幾秒鐘前,一間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輕到幾乎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單人病房,窗戶留了個小縫,吹進來的風輕輕搖擺着窗簾,月光映在病床上太田於菟那張安詳的臉上,仿佛将五官棱角都柔和了不少。
月色同樣拂在床邊人的臉上,那雙鸢色的眸子如同暗夜中的琥珀石一般,蘊含着詭秘的光澤。
纏着繃帶的手緩緩伸向太田於菟的脖頸,那沒有一絲防備的脖頸下一秒就算被這隻手擰斷都無需驚奇……
當然,最後,纏着繃帶的手隻是觸碰上脖頸的肌膚,停留了一下後,便拿開了。
太宰治面無表情地看着床上熟睡的人。
久别重逢,很難不回想起與對方初次見面時的光景。
是十四歲那年啊,他自殺未遂被森先生救下,之後被帶回其經營的那家地下黑醫小診所。
在那間診所裡,他第一次見到太田於菟……不,應該叫森於菟才對。
【太宰君,這是我的兒子於菟,年紀和你一樣大,你們要好好相處哦】
他看到那個正端碗泡面吃着的小鬼停下了筷子,瞪圓了那顆仿佛紫色玻璃珠的眼睛看着他,眼神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以為他是來和他搶爹的。
嘁,爹控的臭小鬼。
十一年前的場景,如今回味起來,他不禁感歎……當時他怎麼就沒把那碗泡面直接扣在那個臭小鬼頭上呢?
他可真善良。
“醒了的話,就别在那裡扮睡美人了,於菟。”
病床上,太田於菟緩緩睜開眼,一臉淡然地看向床邊站着的人,甚至還小小地打了個哈欠:
“你要是再不來,我可就真的要睡着了啊,太宰。”
太宰治微微怔了一下,笑得意味不明:
“你知道我今晚會來?”
也許是當下身體太虛弱了,太田於菟開口說話時帶了些嗚嗚哝哝的鼻音,聽起來甚至有些像是在撒嬌:
“太宰你要是不來的話,我今晚的魚不就白吃了?”
太宰治笑得眉眼都彎了,仿佛真的被愉悅到了:
“這可真是我的榮幸啊,於菟你為了讓我來見你,竟然不惜吃魚吃到吐血住院,好感動。”
太田於菟面上依舊保持着不變的微笑,内心則是在毫不客氣地贊美着自己……我可真機智!
猜到對方今晚大概率會來醫院看他,無論是為了來看他的狼狽樣,還是來探究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麼,他索性就裝作自己是故意吃那盤魚的,就是為了……把對方引來看自己。
雖然編造的這個動機聽起來有些惡心心。
而太宰治相信了嗎?
當然不,他才不會去相信這人嘴裡的每一個字,畢竟森於菟是他見過的最會騙人的人。
今天晚上在洗手間碰上時,他就察覺到了森於菟有些不對勁,所以才會用拂去嘴角蟹肉末的方式來看看他是不是中什麼異能了,包括剛剛撫脖子也是。
也就是說,森於菟今晚從始至終都沒有被什麼異能影響。
那麼,這些異常的行徑,就隻有兩種可能……
要麼,是又在和森先生密謀什麼糟糕的事情,要麼……就是森於菟瘋了。
察覺到太宰治對自己眼神的變化,太田於菟心裡一陣不安加不爽。
艹,那是什麼眼神,仿佛在憐憫地看着一個白癡!
這家夥果然是他的敵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