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柔和的橘色室内燈光下,林顔顔一雙黑而靈動的眼睛,眨也不眨,專心緻志地為面前的江衍剪發。
她下手不是很利落,仿佛要挑出幾縷頭發慢工出細活,細緻地剪,才不至于吹破剛才吹的牛皮。
額前的發被剪去一大半,江衍被遮蓋住的五官逐漸變得清晰明朗,林顔顔能感覺到,他有點不耐煩了。
她佯裝不知,仍舊慢悠悠地給他理着頭發。
她當然不是真的想像理發店裡自诩手藝高超的tony老師一樣,幾剪刀咔嚓咔擦,給江衍做出一個什麼前衛有時尚感的發型。
剛遇到江衍的時候,他像一個流浪漢。
頭發依稀能看出曾經設計過形狀,因為太久沒有打理,而顯得格外邋遢和非主流。
他帶她進到這間别墅後的一切反應都很古怪。
林顔顔不算多有閱曆,還沒有熟練到從一些行事邏輯上判斷人的屬性。
但她活得富裕又嬌氣,格外看重生活品質,對某些小細節有着常人沒有的敏感。
江衍像個不習慣去理發店的深度社恐,碎發不斷落到他的臉上,臉部肌肉僵硬得一下都沒動過。
“剪完了。”林顔顔往後退了幾步,如釋負重。
江衍摸了摸自己的臉,蹭掉不少落在鼻尖上的細碎黑發。
林顔顔不斷往後退,看起來就隻是想把剪刀随手放在茶幾上。
肌肉有些酸痛,從高圍牆上跳下來可能讓她的腳踝受了點挫傷,就像崴到腳那樣,當時不會有多疼,幾小時後才開始産生劇烈的疼痛。
不知道江衍有沒有發現她走路時有些别扭。剛剛在洗澡的房間裡,她用找出來的雲南白藥給自己上了藥。
終于,林顔顔靠在了放電鋸的沙發上。
平心而論,江衍長得很美,是帶點女相的頗為俊朗的美,尤其是那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的清澈。
他看起來很像個好人,林顔顔想。
事實上,他也确實沒做什麼。
也許是林顔顔那些可愛芭比們多次奉獻漂亮高溫絲頭發的功勞,江衍的新發型做得很成功。
頂着一張美少年臉的他站在原地,那雙桃花眼平淡地目送着林顔顔摸到了電鋸。
“你不相信我,我也不敢相信你。所以我們還是坦誠相見比較好。”林顔顔和他對峙。
“你是從哪裡來的?想不想等軍方的救援?”
“……”
以往的經曆隻需要他做出行動上的謊,而不是言語上的謊。
可對每天都在讨一口氣活着的人來說,狡猾是需要刻在骨子的東西,江衍隻沉默了半秒,剛好維持着他無意中營造出來的一個沉默寡言的人設。
他說:“我從一個地方逃出來。”
“我不需要救援。”
不需要救援?
林顔顔有些底氣不足,她本來想用這個東西當大餅,吊着他和她維持友好的關系。
“你從哪裡逃出來?”
“我不知道。”
“你是囚犯?”
末日電影裡,經常有窮兇惡極的囚犯逃出監獄危害一方的情節。
江衍他回答得如此模糊,林顔顔完全有理由懷疑他身份危險。
“不是。”江衍回答得很幹脆,有些詞他聽得不太懂,但從語氣裡可以聽出那些應該不是什麼好東西。
林顔顔不動聲色觀察着他的表情,她後悔給他理發了,這人長着一張美強慘受害者的臉,很容易影響人的判斷。
江衍說:“我被關了很久。”
“你被人販子拐了?”
“……”
江衍沉默了,表情看起來像是被戳中了不願被人提起的心事,看起來有些可憐。
林顔顔吞了下口水,懷疑與相信的天平搖搖晃晃,她催促自己盡快地做出選擇。
她們兩現在是室友,關系不能一直這麼緊張,總要找到一個平衡點,不然還要不要睡安心覺了?
“我們明天去搜别的地方,把那些容易壞的食物搜集起來,輪流做飯,最後剩下那堆速食一起平分,行嗎?”
林顔顔自認這個提議還算公平,而對面的江衍也輕輕嗯了一聲。
她放下了手中的電鋸,面部肌肉也不再緊繃,江衍臉上的表情也濃郁了些。
這些無不暗示着這個和平條約的結成。
“那我去休息了。”她拖着痛感越來越尖銳的腳上了樓,還不忘提醒江衍一句。
“晚上睡覺記得反鎖門,如果是敲門的話,一定要出聲叫人。”
江衍沒回答,确認林顔顔離開後,他臉上的表情消失殆盡,無聲觀察着她在這間屋子裡活動産生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