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至此,沈舒言沒法拒絕,磨磨蹭蹭的從包裡拿起手機點進通訊錄一點點往下滑。
一個個人名從指尖劃過,她拿不定主意。
剛對哥哥撒過謊,沈舒言現在還沒那個膽量見他,趙岚娜又恰巧不在北城。
幾分鐘後,她準備碰碰運氣給李明哲打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對面先出聲,叫了她的名字,隻兩個字,讓沈舒言睜大眼睛心頭一緊,募地收了聲。
她将手機移回眼前,才發現自己竟不小心摁到周良宴的電話。
屏幕因為長時間沒操作已經變暗,隻亮着一點微弱的光,周良宴如玉石般沉穩的聲音從聽筒傳出,清晰的敲擊着沈舒言的耳膜。
“言言,怎麼不說話?”
該說什麼呢?
她不想打電話給周良宴,畢竟自己剛對他撒了謊,她沒辦法做到若無其事,況且她不能總是一有事就找他,她終歸要學會一個人面對。
還沒等沈舒言開口說話,手機已經被旁邊的人拿走,她下意識擡眼,聽見護士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明現在的狀況。
“你好,是病人男朋友?”
“她高燒不退在急診,等會可能要住院,你過來陪護一下。”
下一秒,手機被挂斷。
沈舒言剛才沉默的盯着手機屏幕,猶豫不決的樣子被護士當成和男朋友吵架,電話挂斷後也沒看備注,“吵架歸吵架,現在這個時候還是讓他過來照顧你比較好。”
不是吵架,是她單方面心虛。
沈舒言想。
周良宴接到電話時,正在開會。
清楚情況後就暫停會議,以最快的速度往醫院趕。
他很少有現在這樣急躁的時候,明知天氣惡劣應該減速慢行,可就是忍不住頻繁踩油門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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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燒針打下去,沈舒言整個身體都感覺跟着舒服起來。
大腦硬撐着運作了那麼久,困意又漸漸襲來,眼皮沉沉的往下墜,在意識消散之前,她似乎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推開門走進病房。
已經來不及瞧個仔細,眼睛閉的嚴實。
自己仿佛在一道透明的玻璃罩中,外面的一切都被按下靜音鍵,聲音忽遠忽近的飄進耳朵,聽不真切。
忽然,她察覺到自己額間貼上一隻還帶着寒意的手掌,鼻尖又嗅到熟悉的木質男香。
身體徹底放松下來,沉沉睡去。
周良宴拉開椅子坐下,溫柔的注視着床上的人。
他也隻有在她睡着的時候,才敢這樣肆無忌憚的望着她。
沈舒言安靜的睡在病床上,呼吸均勻而又綿長,如扇般打開的睫毛輕輕覆蓋在眼睑,暖光傾瀉,高挺的鼻梁中和了那份恬靜,仿佛希臘神話裡沉睡的阿爾忒彌斯,聖潔柔和又觸不可及,讓人不舍驚擾。
自兩人長大後,不像再小時那樣不論性别的睡在一起,他也克制住自己盡可能少的闖入她的私人領地。
很難想象,沈舒言就這樣安靜的睡在自己身旁。
他甚至從來不敢生出這種念頭。
或者說,他知道這念頭的根源是違背道德的,不倫的,甚至肮髒的。
眼前這一幕仿佛上天的恩賜,憐憫他難以言說悶在心口的苦澀。
周良宴看着窗外的雨,無聲息的歎出一口氣,妄圖乞求這漫天的雨水可以澆滅他心中連天的烽火,抑制住一旦被露水灌溉就肆意瘋長的肖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舒言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片刻後才逐漸清晰起來,周良宴正擡頭看輸液瓶。
察覺到有動靜,他垂眸與她對視。
周良宴應該是從公司急匆匆趕過來的,身上還是一成不變的深色西裝,椅背上搭着一件已經被淋濕大半的黑色大衣。
沈舒言瞥見一旁桌子上的文件,耳邊是滂沱的雨聲。
她垂眸,輕聲說:“哥,耽誤你工作了。”
當初有意在兩人中間劃上界限時,就該想到的。
可她如今對自己這樣客氣,周良宴的心還是不可控的下沉。
他沒說話,探身摸她的額頭,确認已經退燒。
須臾,才垂眸望向她沒有血色的唇,不甚在意的搖頭,“不忙。”
他的聲音中帶着淡淡的啞澀,琥珀色的瞳孔透過鏡片牢牢的鎖着她,雙眼透過她的眼睛,直直的望進心底。
他的眸裡好像有種情緒呼之欲出。
她一時征愣,隻是瞬間又以為是自己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