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一路領着帶到卧室,他在門口站定,看着人往裡走。
在關門的瞬間,瞥見一抹被水浸濕的睡衣,呼吸一滞,條件反射般緊閉雙眼,而後僵硬的轉身。
調整好呼吸,他曲起指關節輕敲房門,“言言,頭發要擦幹,不然明天會頭疼。”
過了好幾分鐘,裡面才傳出聲音,“知道了。”
沈舒言就靠在門的另一側,大口呼吸着。
血緣是紐帶,沒有血緣則是界線。
從小到大,周良宴隻要出現在她面前,總是衣裝得體的,襯衫從不挽起,永遠是長褲皮履。
她亦是如此,直到成年前,她在家裡都必須穿着過膝的裙裝。
周良宴沈舒言,恭順謙敬。
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的兄妹。
剛才的情景又開始在腦海裡閃回。
沈舒言賭氣似的把毛巾蓋在頭上,她粗暴的擦着自己的頭發,将莫名的心緒統統趕走。
頭發擦幹後,躺在床上進入夢鄉。
她今天情緒波動太大,所以睡眠很沉。
自然是沒聽到公寓大門被輕輕打開又合上。
周良宴去24小時便利店買了包煙和打火機。
修長的手指拆開煙盒拿出一根放進嘴裡,火光竄出來撕碎黑暗,幽藍的焰火舔舐煙嘴,明滅搖曳。
隻抽了一口便撚滅,将剩下的和打火機一同扔進垃圾箱。
回到公寓樓下時,他沒上去,打開車門坐在副駕駛上。
呼吸無法平複, 他低頭自顧自地輕笑一聲。
仿佛劫後餘生。
伸手想去摸煙,才想起剛才被自己連同打火機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夜已經很深,他透過車窗,望着漆黑的窗戶,輕聲說了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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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言起床時,聽到廚房的動靜。
她不會做飯,也不喜歡做飯,廚房在這個家基本是擺設
打了個哈欠,便揉着眼睛問往那邊走,看到裡面的人有一瞬的征愣,幾秒後恢複常态,“哥,你起的好早。”
周良宴專心看着食材,将它們分别放好,“嗯。”
沈舒言又問:“需要我幫忙嗎?”
說完沒等拒絕,她已經邁步走進廚房裡面,認真的與案闆上的食材戰鬥——幾根鮮玉米。
周良宴正在處理案闆上的筒骨,筒骨不像排骨那樣好切開,他将骨頭在平面上固定,然後翻轉砍幾刀,最後用刀背敲在刀痕處,骨頭輕松斷開。那雙手生得修長又骨節分明,為了不弄髒衣服,此時袖子挽起,用力時手背上的青筋與小臂上的的青筋微微凸起,手起刀落,幹淨利落。
沈舒言早已習慣,這樣的場景,她見過無數次。
家裡阿姨的廚藝其實都不錯,是父母專門從大酒店裡挖過來的老師傅,可她唯獨偏愛周良宴的手藝,隔段時間便纏着要他下廚。但由于各種因素疊加,她也很久沒吃到過他做的飯了。
周良宴大學時不知為何突然申請住宿,一周都難得回家幾次。
沈舒言好不容易盼到他大學畢業,他又馬不停蹄的趕往國外,好像躲着誰似的,至今也沒找到答案。
她低頭認真處理玉米,一層一層的剝掉上面的玉米葉,用剪刀剪掉玉米須後,把殘留在上面的幾根用手仔細撚下來幾分鐘就全部搞定後,她又從購物袋取出蘿蔔清洗幹淨放在一邊。
周良宴手裡的骨頭幾下斬好。
他從小照顧到大的人,此時也正眼巴巴的望着他。
斬好的骨頭冷水下鍋,放入姜片料酒去腥焯出血水,再撈出洗幹淨和其他食材一起放進砂鍋裡,加入熱水後開小火慢炖。
周良宴洗幹淨手,開口:“稍微等一會兒。”
沈舒言心不在焉的點頭,走到他的側面,周良宴正疑惑。
突然,隻見沈舒言的手撐在他的肩膀上踮起腳,“哥,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眼睫毛真的好長。”
她的眼珠很黑,瞳仁也比較大,因此眼睛很亮很亮,看人的時候總是顯得格外誠懇。
而這雙眼睛正撲閃撲閃的盯着他,好奇的打量。
周良宴的身體僵住,後背如水泥風幹,就連呼吸也被奪走,似乎萬籁俱靜。
太近了。
這樣近的距離,他甚至都未敢有過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