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妃匆匆而來,西配殿也掌了燈,趙才人僅着中衣,裹着半舊狐裘就來了。她詢問細節,有些責怪宮人照顧不仔細。
小全子面色慘白,搖搖欲墜。孟躍拍拍他肩,以作安慰。
很快李太醫來了,他為十六皇子診脈,神情一會兒凝重,一會兒舒展,将殿内衆人一顆心吊的七上八下。
對嘛對嘛,這才對嘛,這才是發熱的脈象嘛。李太醫找回自信。
“娘娘不必擔心,十六殿下隻是尋常發熱,下官這就開方子。”
李太醫神情笃定,安撫一幹人的心,順妃摸了摸兒子的小臉,百般愛憐。
一碗藥灌下去,十六皇子發了汗,不再呓語,陷入深眠。
孫嬷嬷适時勸說她和趙才人回去歇着。
孟躍守在床沿,這麼鬧了一場,她半點睡意也無,她看着燭火下孩童安然的睡顔,眸光明滅。
小全子要守着,孟躍搖頭拒了。
“你明兒還要同穆伴讀去上書房,去歇着罷。”
小全子欲言又止,孟躍道:“殿下曉得你的心,趙才人的話,你莫往心裡去。”
小全子亦步亦趨退下。
紅燭層層削減,孟躍依着床頭迷迷糊糊睡下,忽聞異聲,那聲音很低很短促,但在寂靜的殿内卻十分明顯。
孟躍睜開眼,雙眸清明,環視四下,最後目光落在十六皇子身上。
他已經退了熱,隻是不知夢見什麼,癟着小嘴委屈的哼哼。那模樣太可憐,以至于孟躍回過神後,才發現她将十六皇子攬入懷中。
熟悉的草木清香傳來,睡夢中的十六皇子舒展了小眉毛,兩隻小手蜷縮着放在胸前,安然熟睡。
孟躍維持側坐床頭,十六皇子趴她懷裡入睡的姿勢,腰間泛起酸意,她忍不住想,這種詭異的姿勢,違反人體工學,十六皇子怎麼睡得着?!
她試探着把十六皇子放下,還沒松手,小屁孩兒又哼哼唧唧。
孟躍有一瞬間懷疑十六皇子是不是也在演她。
但随後推翻這個猜測,若十六皇子真有這般出神入化的演技,那她認栽。
後來孟躍實在扛不住,抱着十六皇子起身走動,小屁孩兒也沒醒。
孟躍壓下去的懷疑又冒出頭。
到最後她也不知道怎麼把十六皇子放回床上。
她是被一陣癢意弄醒的,入目一張狡黠生動的小臉,十六皇子縮回手,仿佛剛剛摸孟躍臉的人不是他。
“躍躍,你醒了,你餓不餓。”
孟躍才發現她坐靠床頭睡下了,手搭着十六皇子的背,因為睡姿奇詭,此刻腰背怒刷存在感。
她皺了皺眉,起身發現主殿方向隐隐有光,果然殿外傳來腳步聲。
順妃與十六皇子說了會兒話,見兒子當真好轉,才安心去鳳儀宮請安。
十六皇子用過早飯,喝了藥又睡了。孟躍挑人看顧十六皇子,她回屋緩緩。
一覺至午時。
十六皇子已經醒了,在主殿與順妃用午膳。
孟躍匆匆趕去,挑銀在殿外攔住她:“娘娘知道你守了殿下一夜,且放心回偏殿。”
須臾,描金提着食盒而來,對孟躍笑道:“娘娘賞的。”
描金還要回主殿伺候,孟躍匆匆撿了一碟可口糕點包着,塞描金手裡。
描金揶揄道:“沾悅兒妹妹的光了。”
屋門關上,孟躍吃着午飯。她還不知昨兒夜裡春和宮請太醫,一夜過去,後宮大半妃子都知曉了,皇後徹底免了順妃上元節前的請安。
不少妃嫔羨慕,但随後想着這好事兒是怎麼來的,又歇了心思。
養了兩日,十六皇子大好,又生龍活虎。他撿起練字,寫好之後吹幹給孟躍看,孟躍誇道:“雖然斷了兩日,但筆力沒有後退。”
十六皇子矜持點頭,又正色道:“躍躍,如果沒有萬全把握,不要輕易在明面挑戰規則,是不是。”
孟躍微微一怔,知曉十六皇子在說田忌賽馬的事,她莞爾:“是。”
田忌賽馬,赢了一時,輸了君心,焉知非禍。
十六皇子低下頭去,又繼續練字了。孟躍看書,忽地童聲入耳。
“躍躍身上香香的,像春天禦花園的草地,像開花的樹,還像清晨的水霧拂過我的臉…”
孟躍頓住。
“我知道是躍躍抱着我。”他有點得意,為自己發現了這個秘密,再次強調:“我知道。”
筆下一轉,一首詠梅已成。
他吹幹墨迹,放置一旁,繼續書寫。
剛才的小插曲仿佛沒有存在過。
但真的沒有存在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