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淼清試探着摸到桌案上的酒壺,瓷質酒壺入手小巧,裡頭的酒液晃晃悠悠。
倒酒本來不是難事,可現在難在蕭淼清目不能視,精巧的壺口和窄小的酒杯便産生了天塹般的隔閡。
“你的手過來些。”蕭淼清說着輕輕拽了拽淩時的衣袖。他沒敢摸淩時的手,隻朦胧間看見有個東西橫在自己面前,大約就是淩時的手了。
淩時本來就是打着要欺負蕭淼清的心來的。他雖然不知道蕭淼清的具體身份,但是光看他的打扮與舉止就曉得蕭淼清應當是個修士。
通常修士最要風骨,斷不願意受辱。可蕭淼清倒奇怪,被自己強捆過來,又逼着在這樣的宴樂中陪坐倒酒,他卻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模樣。
淩時還不知道有一種底氣叫知道原著劇情,小不忍則亂大謀。
蕭淼清的指尖扣在酒壺上,玉色相襯,肌理潤澤生光。無論他如何想要聚焦都無法真正看到實處的眼神,愈發顯得清淩淩般純稚,叫他成了這屋裡最格格不入的人。
屋裡依舊歌舞升平,樂聲不斷,但有許多道若有似無的目光都看向了蕭淼清,心裡癢癢的。
就連淩時看着蕭淼清的動作,視線也不免多了片刻停留。
“你倒是熟練。”淩時點評,本來是惡劣的促狹之言。
樂曲驟起,将淩時的話蓋了幾分下去。
蕭淼清沒聽清,怕是緊要話,側耳問淩時:“你說什麼?”他忽然湊近淩時,叫淩時看見了他的耳廓。幾根發絲拂在上頭,他的膚色白,唯有耳垂處綴了半寸朱紅。若非湊近不得見,一旦近了便攥住旁人的視線。
淩時的目光駐足,心中忽有些雜想。
沒有了視力,蕭淼清還沒有能夠很好控制自己每個動作間與人的距離,并不知道自己湊得太近。
詢問後沒得到淩時的回應,蕭淼清以為他故意不理人,撇撇嘴又坐了回去。
“我倒啦?”蕭淼清問。
他已經拎着酒壺自信滿滿地估計了一個大概距離,頓了頓沒聽見淩時的提醒便覺得已經找對了位置,将壺口往下傾斜,酒液便順理成章地嘩啦啦下落。
沒有想到壺口下對準的并不是酒杯所處的位置,一串落珠般的酒水一下撒在了淩時的雙股間。微紅的酒水在他的月白色的衣料上暈出數朵淺朱色的痕迹。
淩時此時方才回神,偏偏蕭淼清不知情況,還主動問他:“我倒得怎麼樣,要接着倒麼?”
此時此刻蕭淼清的語氣越乖巧便越顯得陰陽怪氣。
這場面不僅叫旁邊沒找到機會侍候的婢女們看見,也叫方才便若有似無看着這邊的其他酒客瞧了。衆人都一齊見了淩時的面色冷下來,近處的婢女見得最真,原本想要上前為客人整理,一時也退卻了。
淩時的性格本就喜怒不定,就算是化作普通人模樣,他身上的威儀氣度也少有人能比肩,不說婢女,左右近處的幾個酒客都不太自在起來。
淩時的臉色變化并不是因為蕭淼清倒在他身上的酒,而是因為蕭淼清倒下來的酒提醒了他剛才因為對方而出神的事實。
他看向蕭淼清那張呆乎乎的臉,自己都不太明白方才出神的緣故。
蕭淼清是屋裡所有人當中對淩時氣息感知最敏銳的人,他立刻知道自己剛才大約辦壞了差事,再想到自己還問淩時倒得好不好的話,一時後背都有點毛毛的。
越想越覺得可不要叫他誤會了,自己絕對沒有嘲諷這位大神的意思啊。
蕭淼清趕忙伸出手去歉然道:“實在對不起,我幫你擦擦吧。”眼看那手就往淩時裆部去。
淩時前面還沒想明白自己分神的緣故,蕭淼清伸過來的手越發火上澆油,叫他思緒發亂。
瞬息間,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兩人面前的桌案橫過來擋在了淩時的面前,叫蕭淼清的手按在了冷硬的桌案上。
蕭淼清還不知是什麼情況,就聽對面有人醉醺醺講話。
方才講蕭淼清拈酸吃醋的酒客十足吃醉了,他又離淩時比較遠,目睹了方才一幕後啧啧笑道:“我便說是你那小寵吃了醋不是,瞧這小性子使的。”
蕭淼清聽他又說這種胡話,翻來覆去的講,萬一叫淩時真的誤會自己仰慕他,他還有命活麼?
蕭淼清立刻回嘴:“胡亂說些什麼,我才沒吃醋!”
然而和酒色眯眼的人哪裡有道理可說?
對面被蕭淼清罵了一句反而頗為受用似的,捂着胸口哎呦呦陶醉道:“罵得好,再多罵幾句,我愛聽,”他後半句又對淩時說,“這位仁兄,這種小寵還是要多調.教調.教,在家裡使性子沒什麼,在外頭可不好不給主人家面子啊,你若不成,不妨我幫你教!”
這回就算是蕭淼清的眼睛看不見也能感受到對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不善目光了。
乾坤袋裡的佩劍蠢蠢欲動,快要跳出來了。
蕭淼清按住劍深吸一口氣:“你要是再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就不客氣了。”
他就算不能用法術,可劍術還在,閉着眼睛收拾幾個醉鬼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