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風英小心觀察顧長衣的神情,怕他不服從鬧事,見狀也微微放心。
顧長衣靈動的眼珠轉了轉,閃過狡黠:“成親可以,不過得把以前的事做個了斷。”
羅風英:“什麼?”
顧長衣:“我在外面欠了一百兩,夫人也不想我背着欠債的名頭嫁人吧?那咱家多沒臉?”
羅風英掌着家裡的中饋,大錢小錢都從她這兒走,這些年她沒給顧長衣多花一文錢,臨到出嫁了張口就是欠一百兩,她聽得咬牙切齒:“怎麼欠那麼多?”
顧長衣笑眯眯看着她:“多虧您啊,家裡吃不飽,隻能去外頭吃。”
羅風英:“……”
顧韋昌因着要把顧長衣拿去利益交換,難得地管了一回後宅事:“說的什麼話?家裡怎麼能吃不飽?以後夥食比照我這邊。夫人,給他支一百兩。”
從羅風英手裡摳錢給顧長衣,簡直要了她的命,她不斷安慰自己,就當是提前預支嫁妝了,等成親了她給顧長衣弄一箱石頭去,況且沈磡克妻,顧長衣還不知道能活多久呢!
就讓這個小賤人蹦跶幾天。
羅風英看着顧長衣有些蒼白的臉色,心想說不定詛咒已經見效了,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好,出嫁前是該好好養身子,将來好生養,早點誕下嫡長孫,站穩腳跟。”
顧長衣:啧,羅風英說的話他是真不愛聽。
不過能坑她一筆錢,顧長衣還是很滿意的,出門還端走了桌上一盤紅燒獅子頭。
“我人微言輕,就不跟你們一塊吃了。”
羅風英氣得要命,這小東西專挑她喜歡的拿。
親娘的事,顧長衣不急,單憑他的力量很難找到布郦族,他得先有錢。有了錢,找布郦族或者遷墳都容易多了。
顧長衣出來一趟,發燒有些反複,回到自己屋裡連忙打了一桶井水搓毛巾,又繼續像個病号躺在床上。
林姨端了一碗清水粥:“二小姐,吃得下東西麼?”
顧長衣一發燒就沒胃口,擺擺手道:“林姨你吃吧。”
他想起什麼,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跟林姨招了招手,低聲道:“林姨,我定親了。”
林姨手腕顫了顫,白粥灑了出來:“這、這可怎麼辦?”
顧長衣:“還是承平侯的長子。”
林姨大驚失色,然後像是想通了什麼一樣,劫後餘生般喃喃:“幸好,幸好。”
顧長衣:?
林姨:“我聽聞承平侯長子自小癡傻,怕是男女都分不清,你要真嫁過去了,隻要哄住了相公,别跟他……生孩子,往後衣食無憂。”
承平侯對自己兒子都不錯,幾次三番地腆着老臉給傻兒子說親事,顧長衣嫁過去,好歹是個長媳,總不會餓肚子。
林姨繼續道:“等沈二公子也娶妻了,你找個由頭,跟大公子一起搬出沈家,侯爺應當會答應,再給你們劃分幾個田莊……”
林姨替顧長衣擔憂了十幾年,此刻越想越覺得這對顧長衣是一門好親事,她沒什麼見識,隻要顧長衣餘生能衣食無憂,便是最好的。
顧長衣壓低聲音:“林姨,承平侯锲而不舍地給兒子說親,不就是為了傳宗接代那點事?你說沈磡能男女不分嗎?身邊人不會教嗎?”
林姨:“這……”
顧長衣不得不加入迷信隊伍:“沈磡他還克妻,我害怕。”
林姨剛才光惦記沈磡是個傻子,忘記思考這一茬,此時便慌了:“那怎麼辦?要不咱們跟老爺說明白吧……”
“不,我打算離家出走。”
他握住林姨因震驚而顫抖的手:“林姨,你今晚就回鄉養老,但不要真的回老家,随便找個什麼地方。我現在沒什麼錢,上次賣衣服的十幾兩銀子,再加上這五十兩,給你當盤纏。”
顧長衣把錢一人一半,很合理。
林姨震驚:“你哪來這麼多錢?我不能要。”
顧長衣:“羅風英給的補償飯錢,這些年我吃你的飯長大,本就有你的一半。”
林姨推辭不過,她看得懂形勢,知道逃婚勢在必行,便問:“二小姐,你一個人能行嗎?”
顧長衣:“當然,林姨别忘了我是男子。林姨你現在就走吧,也不要收拾什麼,路上再買。”
林姨明白自己這個年紀不可能跟着二小姐一起上路,隻會拖累對方,可是顧長衣還在病中,她怎麼放心得下。
顧長衣很果斷:“萬一我明天就找到機會離開,林姨你還在,我就走不了。你放心,一點小病,必要時我會找顧韋昌的,他肯定得給我治好。”
兩人話别一會兒,林姨就借口出門買東西,一去不回了。
顧長衣看着她的背影,眨了眨眼,歎了口氣。
他自己是不打算立刻走的,一方面婚事在月底,不着急,他得給林姨争取多一些時間。另一方面,除了錢之外,他要貯備足夠多的“幹糧”。
翌日,顧長衣睜開眼睛,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已經退燒了,精神一好,胃口跟着變好。
顧長衣昨天都沒怎麼吃,餓得臉色蒼白,腳步虛浮地爬起來洗漱,踏出門檻的時候被絆了一跤,差點以頭搶地。
他及時抱住了柱子,才避免摔倒。
洗漱完,顧長衣坐在門口等早飯。昨天顧韋昌開口了,早膳肯定會有,羅風英故意刁難他的話,估計會晚一點送到。
沒關系,顧長衣可以等。
院外,一棵枝葉繁茂的百年老樹上,蹲着一串暗衛交頭接耳,叽叽喳喳。
“這就是我們的新夫人?!”暗七選擇性忘記湖邊主子的臭臉,激動地搓手,仿佛第一次見面。
按照歐陽軒說的,一物降一物啊,他恨主子是塊木頭,夫人當然要主動一些,辛苦夫人啦。
而且,夫人膚白勝雪,傾國傾城,跟我們主子很配。
暗六:“算第四任夫人?”
暗五:“傻逼,前面三個根本沒過門,不算。”
暗四:“我有點擔心,顧二小姐的臉色好差,腳步很虛,風一吹就倒,會不會也熬不到——”
“閉嘴!”
其餘人齊聲喝止。
暗四弱弱:“可是每次都——”
其餘六人沉默,看了看坐了一會兒開始癱靠着柱子的顧二小姐,目光沉痛。
“活不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