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别院。
柳爾蓉裴明遠所居之地。
有種不好的預感霎時間爬上白玉心頭。
她猛然起身,顧不得腿腳疼痛,慌慌張張向别院方向走去。
“姑娘慢些,小心身子。”琦兒邊追着,邊狠狠瞪了扶玉一眼。
丫鬟眼中意思不言而喻,漂亮皮囊一貫會騙人信不得,後者則是聳肩搖頭,笑而不語。
白玉一路上腦海不停浮現蒲歡同她所說的話——
“姑娘,嘗一口糕點吧。”
“姑娘,定然會看到雪的。”
“姑娘,等入冬穿大氅就不冷了。”
“姑娘,我不想離開……”
一句句姑娘連成片段循環往複,訴說的滿是真情實意。到這時,白玉心下一顫,方才驚覺這是蒲歡對她說的道别之話。
白玉當時一股腦兒求死,根本沒過多注意身旁人的情緒,如今她細細思索,蒲歡舉止反常了些,看來是早有預謀……
不會的。
不會有事的。
再加上夢中蒲歡跪地哭泣場景,越想她越覺得喘不上氣,加快腳步向别院走去,全然聽不見琦兒在身後的呼喚。
白玉此時此刻唯一的念頭就是見到蒲歡,見她平平安安才好,千萬不能出什麼差錯。
殊不知,她還是來遲了——
男人負手而立,殺伐果斷。
“噗”一聲輕響,裴璟手持銀白長劍已然沒入女子單薄的身體,鮮紅的血水頓時染滿了素色衣衫,順着裙擺止不住向下流,逐漸浸濕了泥土。
蒲歡身形一晃,宛如被風卷到半空中的枯葉,飄渺不定,随着裴璟長劍一收,須臾之間整個人便軟綿綿癱下去,揚起了衆數塵埃。
她就那樣悄無聲息,隻身躺在了血泊中,蜷縮成一團,劇烈的疼痛讓蒲歡不由自主痙攣起來,溢出陣陣呻.吟。
白玉呼吸一滞,瞬時間腦袋空白,她幾乎是出于本能反應沖向蒲歡,踉跄跪于血泊中将人小心翼翼護在懷裡。
“蒲歡,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她舉足無措,麻木了腿腳傳來的痛意,一隻手胡亂尋找着傷口,想要堵住源源不斷溢出來的血。
清淚打濕了眼眶,她抱着蒲歡視線不自覺模糊,肩膀控制不住地發抖,看向周圍一衆人,言語中盡是無助:“救救她,求求你們。”
白玉指尖攥着,硬生生刺破了肌膚,那種說不出來的無力感又湧了上來。
蒲歡慢慢睜開眼,用盡全身力氣搭上白玉的臉,試圖擦掉美人眼淚,卻是徒勞垂下。
“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姑娘。”
白玉一把攥住懷中人隐隐發涼的手,安慰道:“會沒事的,撐住等老先生來,你答應過要陪我一起看雪的不是嗎?”
“對不起……”大口的血随蒲歡張嘴往外冒,一股又一股溫熱流淌過白玉身上。
“你别說了,我們等老先生來好不好。”白玉咬唇,放下所謂的自尊,帶血的手攥緊了面前裴璟的衣袍,“将軍,我求你救救蒲歡。”
裴璟無動于衷:“她救不回來了。”還真是一如既往不近人情。
“沒用的……”蒲歡喉間不斷咯着血,痛意席卷全身,她嗓音愈發虛弱,“不怪将軍……人本來就是,是我殺的,以命換命,理所應當。”
“你根本沒有錯。”白玉哽咽道,“都是為了救我,你原本不該死的,該死的是我。”
“我怎能眼睜睜……看着姑娘去死。”蒲歡抽搐着身體,“我死了,他們不會為難你,不會……為難我的家人。”
她兄長科考在即,怎會容忍家中有殺人犯存在,不如死了以此來還清白,也好讓兄長無後顧之憂。
白玉泣不成聲:“你不會死的,蒲歡,我隻有你一個人了。”
“我有兩個願望……一是喜歡看姑娘笑起來的模樣,二是兄長的護膝恐要讓姑娘替我送過去了。”
蒲歡聲音越來越弱,她強撐着意識說完,又猛吐了幾口血,猝不及防濺到白玉側臉。
“好好好,我都應你。”說完,她勉強扯出個笑容,“都應你。”
話音一落,白玉攥着的手便重重跌落,蒲歡終是阖上眼,人瞬間了無聲息,樣子像沉沉睡去了。
正當她悲痛欲絕之時,扶玉緩緩來遲,他挽起青色衣袖長指夾着銀針刺入蒲歡身體某處。
片刻功夫,他抽出銀針上頭已然纏了黑,有中毒迹象。
思量之際,眼前寒光乍現。
一柄長劍架上了扶玉長而白的脖頸,隻要稍稍用力便能割出血來。
扶玉狐狸眼微眯,當指尖略有動作時,有道嬌小的倩影擋在了他身前,與裴璟對峙。
隻聽到白玉一字一句質問:“裴璟大将軍就如此愛弑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