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虹這才伸手去開車門,下車前不知從哪掏出來一副金絲眼鏡,拍到了江南岸懷裡:
“今晚當‘顧清澤’!給我好好表現!”
江南岸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他擡手搭上後頸,随意活動一下肩頸,下車前,他才慢悠悠折開眼鏡腿,把它架在了鼻梁上。
江南岸整個人的氣質似乎都在戴上眼鏡後發生了微妙的改變,先前帶着一絲清冷憂郁的眉眼舒展了些,顯得人儒雅随和不少。
齊虹看着他這樣子,點點頭,十分滿意。
他們從商務車上下來,路過道路邊生長正盛的梧桐樹,走進了旁側一處洋房别墅院落中。
這是上海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問過預訂後,管家引他們去了頂樓大包廂,傳說中的章導已經到了,他是個長相周正的中年男人,看着大概四五十歲的模樣,齊虹一見他便熱情迎了上去:
“章老師好久不見!路上堵車,讓您久等了!”
“沒有沒有,我們也剛到。”
章導和齊虹握過手,将視線落向她身邊的江南岸:
“南岸,好久不見。”
江南岸彎唇禮貌笑笑,握上了他的手:
“章老師。”
“來,坐!”章導拉開椅子坐下,邊道:
“我也有段時間沒來上海了,這地方别的不吸引我,就這老街道,實在舒服。”
江南岸見他有閑聊的意思,便接了他的話題:
“是,路邊的梧桐生得很好。”
“哦?你也喜歡梧桐?”
聽見“梧桐”倆字,齊虹眉心直抽抽。她心虛地瞥向江南岸,生怕他突然在老前輩跟前蹦出“适合上吊”之類大逆不道的話。
但江南岸隻是擡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平光眼鏡,點點頭,輕輕笑了笑:
“之前聽過一句話,有梧桐的地方才是上海,梧桐和這座城市一樣,帶着曆史的味道,很難不讓人喜歡。”
章導滿意地點點頭:
“說到我心坎裡去了!曆史的厚重感是無法僞造也無可替代的,就像時間無法倒流,故事無法重演,隻能由後人盡力還原。之前我總跟韋導說,以後一定要找機會跟南岸合作一次,但手裡的本子總是差了那麼一點,不對味!結果這不,好本子等來了,這個角色應該是你沒有嘗試過的類型,但在我心裡,他非你莫屬。”
說着,章導神秘地笑了笑,從随身的公文包裡掏出一本厚厚的A4紙冊,紙冊封皮用黑體印着兩個字——《帝師》。
章導拉着江南岸讨論了将近半頓飯的劇情和角色,看得出來他真的很喜歡這次的劇本,單是時代背景和劇情内核就讓他揮着手說了半小時。
江南岸陪他邊喝邊聊,等一頓飯結束已是深夜,江南岸和齊虹送走章導一行人,并肩站在路邊的梧桐樹下等小孫來接。
“大宣帝師諸葛問雲,章導眼光真毒辣,這角色确實适合你。你剛看了兩眼劇本,覺得怎麼樣?”齊虹問。
江南岸想了想:“很尊重曆史。”
齊虹“啧”了一聲:“我問你這部劇怎麼樣!”
江南岸卻突然搖了搖頭:“不對。”
“什麼不對?”
“你不該問‘顧清澤’這個問題。畢竟顧清澤這個角色本身是隻個出身書香門第的醫生,按理來說沒法對劇本提出專業意見,隻能從曆史方面分析。再多人設就不合理了。”
齊虹一臉無語:“我問江南岸!章導都走了,你在我面前還演什麼演?”
“哦……”江南岸點點頭,擡手摘掉鼻梁上的眼鏡,同時,餘光瞥見街道角落似乎閃過了一抹光。
他向光芒來處望去,果然見幾個女孩正躲在街角探頭探腦,剛才那抹光正是他們手機相機的閃光燈。
“這什麼情況?”
齊虹也注意到了那邊,皺眉道。
正巧一輛黑色商務車緩緩駛來停到他倆身前,助理小孫打開車門跳下來,聽見齊虹的問題,他苦笑着朝她揮揮手機:
“虹姐,你和哥出來的時候被人瞧見了,這不,粉絲聞着味就來了。這都多晚了,這群小姑娘不睡覺的嗎?”
齊虹深知江南岸粉絲的戰鬥力,她倒吸一口氣,拍拍江南岸的肩膀:
“趕緊上車吧,你走了你粉絲也好趕緊回家。”
江南岸把眼鏡折好還給齊虹,低頭看了眼時間,又望向周邊店鋪:
“請她們喝杯牛奶吧,熱的,不加糖。”
小孫愣了一下,點點頭,這就朝街角的飲品店去了。
江南岸等在車上,靠着座椅閉了閉眼睛。
他今晚喝了不少酒,先前沒覺得,剛才站在路邊吹了一陣風,頭暈的勁立馬漫了上來。
沒一會兒,給粉絲分完飲品的小孫嗬哧嗬哧跑回來上了車,把最後兩杯熱蜂蜜水遞給了齊虹和江南岸:
“給哥。今晚喝了不少酒吧,哥喝點熱的舒服些。”
商務車緩緩發動,将窗外的梧桐樹變成一道道流線。
江南岸從小孫手裡接過紙杯,歎了口氣,看着窗外飛馳過的夜色,慢慢喝了。
齊虹瞥了他一眼:“今晚表現不錯。”
江南岸沒什麼反應:“表現不錯的是顧清澤。”
齊虹糾正:“是江南岸演的顧清澤!行了,作為獎勵,我可以考慮實現你一個願望,說吧,想要什麼?”
“……”
江南岸的目光定在街道邊成排的梧桐上,無比留戀:
“……幫我種一棵梧桐在家裡。”
小孫從前排探出腦袋,他可能是第一次聽他哥有如此特别的願望。
齊虹想去捂小孫的嘴,但已經晚了,孩子已經眨巴着一雙大眼睛天真發問:
“哥你要棵樹幹嘛呀?”
江南岸淡淡歎口氣,目光含着一絲淡淡的向往:
“方便吊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