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隊服

下午放學後，羽生拿到了立海大網球部的隊服，意味着他被兩位三年級前輩原諒了。

羽生霖垂頭看向手中的包裝袋，立海大網球部隊服不論是正選還是非正選都是一樣的，土黃色短袖加白色運動褲，質量一般，款式很土，是他從前被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可能穿的類型。

但他此刻卻将土黃色的短袖從包裝袋中拿了出來，放在身前比劃了一下。

他想到了阿市穿隊服時候的樣子，又……想到了那兩個躺在病床上的三年級穿着隊服的樣子。

下午他跟在幸村身後去醫院和兩人道歉的時候，早就做好了被兩人辱罵的心理準備，還告誡自己一定要在阿市面前忍住。

但是長島，那個與他第一個對打的前輩——羽生很少會對别人用敬語，更别說叫别人前輩——在羽生并不走心的“對不起”三個字後，那個長島前輩隻是沉沉地看了他許久，然後說：“立海大強者至上，我不反對你進入網球部，隻要你不給幸村部長添麻煩。”

他身邊躺着的是更為凄慘的，頭發掉了一半，牙齒缺了三顆的長濑前輩，他沒看自己，面色更冷一點，在聽見他向長島前輩的保證後，說出來的話也隻是：“下一次校内選拔賽如果你無法入選正選，你就退出。”

羽生霖是在那一刻，第一次對兩個陌生人生出些愧疚與自厭。

他是不是太過分了？這兩個人隻是說了他幾句罷了。

于是“你喜歡烤瓷牙還是金牙？鑽石也可以，我的藏品中有一顆五百克拉的鑽石，可以給你鑲好幾副換着戴。”這種話他脫口而出，他成功被長濑前輩吼出了病房。

離開醫院前，羽生給管家打了一通電話。随後醫院護士将兩人搬至豪華病房，安排了不下十個護士和醫生全天候看護他們，連晚上送上來的病号餐都有一股米其林大廚的味道。

他當然也沒忘記一個億美元的捐贈合同，吩咐管家着手去辦。

後來在走在回學校的路上，他低着頭，餘光隻能看見眼前人土黃色隊服的下擺。

道路兩旁，五月初的櫻花已經凋謝了大半，更别說前一天還淅淅瀝瀝地下過小雨，滿地都是沾着水汽的粉色。

羽生霖踩着凋落的花瓣，有些不知說什麼才好。

“在想什麼？”

“阿市，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幸村駐足，轉身，逆着光看向眼前垂頭喪氣的少年，很奇怪，今天明明是他們的第一天見面，他卻有種他們認識許多年的錯覺。

羽生霖。

他無聲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然後擡手，用溫熱的指腹撫平他緊鎖的眉宇。

那一刻陽光穿透他飄揚的鸢尾藍發絲，給他本就柔和的面龐鍍了一層金光，有飄落的櫻花吹到了他的肩膀上，他穿着最普通不過的土黃色隊服，卻像是憐憫傷痛者的神明。

“霖，打碎花瓶的小孩也可以再次吃到糖的。”

他這樣對他說。

羽生忍不住想，這一定是神明吧？連帶着和他穿一樣隊服的同伴都讓人讨厭不起來。

所以……這身土氣的隊服有什麼魔力嗎？

羽生霖回過神來，忍不住脫掉裡面的襯衫，套上了這件隊服。

“砰。”活動室門被推開，随即是魚貫而入的部員們。

好多人。

日本國中下午三點放學，三點到五點是常規進行課外活動的時間。在立海大上一年拿下全國冠軍之後，網球部一躍成為立海大最受歡迎的部門，四月初網球部招新時更是吸納了百餘名新生。

和其他網球名校不同的是，立海大沒有嚴苛的入部考核，隻要報名便能成為網球部部員。這也許和立海大網球部的傳統有關：不放過每一個有潛力的新生。

這也是羽生填了入部申請就能進入網球部的原因之一。

但與過分輕松的入部要求相反的是，每一個新生都需要每天完成相應量級的訓練，包括揮拍、跑步、擊球等一系列堪比其他學校正選訓練量，所以四月開學後到五月初，原本百餘名網球部新生如今留下剛過半數，加上二三年級的部員，網球部成員大概有一百五十餘名。

羽生霖剛放下衣服下擺，與門口結伴前來的幾名網球部部員面面相觑。

安靜了幾秒鐘，門口的人像是認出了羽生霖，頓時爆發大聲驚呼。

“阿！！！！”

“部長救命！！”

“中午那個魔鬼又來了！！！”

羽生：“……”

“怎麼不進去？”門外堵着的幾名一年級部員身後傳來一道略顯成熟的少年音，有着齊劉海眯眯眼清秀少年越過人群向内走去。

“哦？”

在看清楚活動室内的人後，他的眼睛睜開了一瞬間，然後恢複成氣定神閑的模樣。他不知道從那裡抽出一本筆記本，上面寫着：羽生霖，一年D組，意大利轉生，網球實力＞長島/長濑，但疑似暴力狂。

——數據信息太少，需要更新。

“我是柳蓮二，二年F組。”于是他友好地與羽生霖打招呼。

羽生霖一時沒認出來這是阿市未來的好朋友，那個未來送了108本《幸霖觀察日記》當做禮物的好朋友，直到聽見了對方名字。

羽生霖把這個人劃分到“助力自己和阿市相親相愛”的“好人”範疇内。

對待“好人”，他是有點耐心的。

羽生霖也禮貌回答他：“柳、前輩，我是羽生霖，應該是一年B組。”

小惡魔乖乖站着叫前輩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懷疑中午那位與他長相一模一樣的人會不會是他的孿生兄弟？還是說隻是不實的傳言？大家的幻覺？

柳蓮二拿出筆，将筆記中“暴力狂”三個字劃掉，遲疑了許久也想不好用什麼形容詞，于是在第二行寫道：小綿羊×2，小惡魔×2。

第三行：記性不佳。

“你是一年D組。”柳糾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