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霖怔住片刻,随後擡手飛快地扣上胸口的三顆扣子,本來還想把領帶系好,卻發現他根本不會系這種乖學生的東西,隻好慌忙扯下領帶拿在手上背到身後。
剛剛還想着把人揍得滿地找牙的少年現在靠着牆站得筆直,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從門口進來的人有着一頭溫柔的鸢尾蘭半長發,漂亮狹長的鳳眸裡噙着一抹疏離的笑,他的眼神在略過靠牆低着頭的黑發少年時一頓,随即看向教導主任,言簡意赅道:
“老師,我這邊有中島健人,中村小林,山田遠藤三個人侮辱诽謗我,并且在校園論壇上編造不實謠言的證據,請您過目。”
他說着将一份文件遞給教導主任,随後指着羽生霖說:“而這位學弟隻不過是恰好聽見他們侮辱我,見義勇為罷了。”
羽生霖聞言動了動耳尖,耳廓有些發燙。
教導主任翻着文件,聞言拔高音量:“見義勇為?見義勇為也不能把中島三個人都打進醫院吧!”
但等他看完文件裡的東西,渾身的氣消散了一大半,他不是什麼是非不分的老師,剛剛認定羽生霖打人就是壞學生确實有點武斷了,沒想到事情的起因真的是中島三人辱罵在先。
“你怎麼早不解釋?”教導主任看向低着頭的羽生霖,“事出有因老師們都會理解,你那種概不合作的态度你讓老師怎麼端正地處理事情?”
羽生霖不敢擡頭,剛剛還在叫嚣着讓校長過來的少年此刻支支吾吾的,脖子紅了一片,好半天才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不是……你剛剛的态度可不是這樣的吧?
教導主任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來回打量了這兩人一眼,也想不出小惡魔為什麼突然變成小綿羊的原因,索性擺了擺手說:“你們倆都先去上課,這件事我會與其他老師商量出一個處罰結果,但是羽生你打人這件事肯定是你的不對,你先去寫一千字檢讨書,明天交給我。”
羽生霖乖乖地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辦公室。
羽生霖垂着頭跟在幸村精市身後,他現在又懊惱又羞愧,恨不得把自己腦袋藏進衣服裡,根本沒注意到跟前的少年已經停下腳步。
“砰”的一下。
羽生撞進了一個薄荷香的懷抱,他下意識地擡頭,然後紅着臉噌噌噌退後三步。
“我會吃人嗎?”
有幾分調笑的聲音從他頭頂上方傳來。
羽生霖微紅着臉搖了搖頭,隻說:“我身上好髒。”
怕把你弄髒。
阿市有潔癖的。他剛剛還想用沾着别人血迹的手去碰他。
幸村精市垂眸,再一次看向這個模樣出色但确實從未見過的少年,問道:“我們見過嗎?你……為什麼會維護我?”
中島三人的惡劣事迹他早有耳聞,按兵不動隻不過是想多搜集一些證據,而今天的事——
他聽見了從開始打架之後的全過程。
男廁門口的打掃中的指示牌也是他放的,不然課間整整十分鐘怎麼可能沒人來上廁所?
有人教訓中島三人他樂得輕松,他本不知廁所裡打架是什麼原因,直到他聽見了那一句——
“再讓我聽見你們說阿市的壞話,一個打斷腿,一個拔了舌頭,一個喂……”
阿市?隻有他的家人才會這般親昵地稱呼他。
或許是别人的小名呢?
但是中島三人的的确确專一地隻針對幸村精市一人。
于是他推門而入,看見了那個眉飛色舞踩在别人腦袋上的少年。
玩世不恭,嚣張惡劣,這是他對他的第一印象。
他當然也聽見了辦公室裡這個少年桀骜不馴的話語。
幸村精市再一次專注地看向羽生霖,從他垂着頭懊惱的模樣,再到他白皙卻布滿傷痕的手指緊拽着襯衣下擺的模樣,還有他剛剛莫名哭紅的眼尾。
判若兩人不是嗎?
他隻是好奇,為什麼少年對他是不同的。
羽生霖悄悄擡頭看了一眼幸村,心裡有些委屈,他要怎麼說?說他是……阿市未來男朋友嗎?
說他上一秒還在阿市懷裡睡覺,下一秒回到自己十二歲的時候嗎?
阿市會不會以為自己是變态啊?
畢竟自己重生這件事他自己都難以置信,萬一阿市覺得自己是個妖怪呢?還是……先不告訴阿市吧。
于是羽生霖想了半天理由,小聲胡謅道:“因為我很崇拜前輩,前輩網球打得很厲害。”
前輩。
很生疏的稱呼。
剛剛還一口一個阿市的呢。
幸村被許多人叫過前輩,但不知怎麼回事這個稱呼從眼前這個少年嘴裡說出來,不好聽。他突然想逗一下這個在他面前收斂所有鋒芒,變得乖巧而溫順的少年。幸村微微湊近了一步,俯身,溫熱的氣息打在他的耳側。
“不叫……阿市了嗎?”
羽生霖倏地擡頭,正好撞進了那雙帶着笑意的藍瞳中,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那雙眼睛的主人又問他:“手疼不疼?”
他的手背上泛着烏青,有幾處還在向外滲着鮮血,在他異常白皙的膚色上顯得尤為可怖。
他本想搖搖頭說不疼的,他從小到大受過無數傷,他從沒有示弱叫疼過一次,他一點也不怕疼的,可是看着那雙溫柔的眼眸,鬼使神差地,羽生霖吸了吸鼻子,扁了扁嘴,小聲哭訴道:“我好疼啊,阿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