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君衍在一塊大石頭後面找到了莫奈。
早已耗盡了子彈的槍支被扔在一旁,少年放松地靠坐在石壁邊上,他的右手按壓在胸口處,血紅的顔色一點一點在指尖上渲染開來。像是注意到了來人,他擡起眼,頰邊一道撕裂的傷口顯得十足觸目驚心。
“幹得不錯。”即便已經臉色發白,莫奈仍舊笑着如此說道,邵君衍愣愣地望着面前的人,握着刀的手依舊在細細地顫抖着,溫度仿佛已經從身上褪去,内心發酵起的恐懼久久也不能發散。
血液順着刀刃流過,最終彙聚于刃尖垂落到地上,黑發少年的臉上帶着一條血痕,卻不見有任何傷口。
——他殺了人。
刀鋒沒入骨肉的感覺至今還深深印在腦海之中,噴灑出的鮮血濺在臉上泛起一層溫熱,那人抽搐着就這樣在他面前倒了下去,望向天空的雙眸死死瞪大着,臉上帶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拉我一把?”
即便猜到了發生了什麼,莫奈依舊沒說什麼,他隻是笑嘻嘻地向邵君衍伸出左手,然後看着那人猛然驚醒,他沉默地拉起莫奈,解開手上的防護罩扣在了對方的手腕上。
破損的防護罩早不知已被莫奈扔到了何處。
一号從遠方竄回,靈巧而飛快地攀爬回了莫奈的背包中,莫奈站在一旁,看着邵君衍背起他的槍和背包,然後便扶着他向一旁走去。
“你這樣感覺就像我是個老頭似的。”莫奈開口這般調侃道,隻是身旁的少年低垂着頭,細碎的額發遮擋住了他眸中的神色,隻能看見那蒼白得和此時的莫奈有得一拼的側臉。
骷髅就在不遠處。
那個頂着一窩亂糟糟頭發的青年一如莫奈每一次看到他時一樣興緻缺缺地站在一旁,他帶來的屬下正忙着扒屍體,見到他過來,青年有氣無力地擡起眼:
“一個人幹掉了差不多一半的人,一段時間不見,你倒是變得挺厲害的。”
“要是真厲害也不會傷成現在這樣了。”
莫奈伸手摸了摸臉上的傷口,臉上傳來的刺痛感覺令他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然後他就見骷髅繼續碎碎念道:
“你這次可是又欠了我一個人情,在這種天氣把我拉出來可是要付大價錢的,你可以回去考慮考慮怎麼還我,又或者……”
“停停停!”已經知道他要開口說什麼的莫奈連忙如此說道,他有些無語地看着面前的人,無奈道:“行吧,這次回去我跟安娜說一聲看她同不同意跟你打一場,事先說好,這次之後我前面欠的債可就報銷了。”
“這是當然的。”見他答應,青年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下次惹上麻煩的時候随時歡迎來找我。”
“你這不是咒我麼。”莫奈沒好氣地如此回答道,随即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骷髅提出到他那裡上藥的提議,這家夥看着一副純良的樣子,實則奸詐得吓人,反正他是甯願走遠一點回自己的地盤,也不想在骷髅的地盤上多待幾秒。
他們在天黑之前回到了那個房前栽着顆小樹的房子。
莫奈一進屋就忍着疼痛翻箱倒櫃地找起了鏡子,隻是還沒等他找到便聽見身後嘭的一聲,邵君衍将水盆放在地上,擡眼看向聽見動靜看過來的人。他低聲說道:“我幫你。”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莫奈笑了一笑,便走到那人面前坐下,胸前的傷口已經不再向外滲着血,隻是衣服上沾着的血迹顯得格外恐怖。
“防護罩幫我擋下這顆子彈之後就碎掉了,雖然沒有完全彈開,但也隻是卡在了肌肉裡,你過來之前我自己處理了一下,你幫我把臉上的傷口處理好就行。”
漫不經心地這般說着,見對面那人還是皺起眉,莫奈幹脆解開衣服領口給他看了一眼,那傷口确實已經被處理過,隻是……邵君衍轉眼看向少年的心口處,突然神色一凝。
那是一道疤痕。
與莫奈的膚色格格不入,疤痕傾斜着穿過少年的左胸,最後沒入少年被衣服遮掩的皮膚處,邵君衍盯着那道疤痕看了一會,直到莫奈整理衣服領口時才收回自己的視線。
他擡起眼,看向正低頭整理衣服的莫奈:“……那道疤痕是怎麼回事?”
“恩?哪個?”
莫奈先是漫不經心地如此問道,随即手上動作一頓,看向身前的人。
“你說那個啊……”
他這麼說着,不自覺地擡手摸了摸臉上的傷口,然後又放下手說道:
“就是以前和别人搶食留下的疤痕。”
“……搶食?”
“恩,沒錯。”莫奈如此說道:“讓我想想……那年我應該是十歲,當時還在外面當拾荒者,每到城市投放垃圾的時候都會過去撿食物,雖然收獲很少,但總歸也是點吃的……然後有一天我遇見了以前認識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