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見失去平日故作成熟的小钰,巴掌大的臉蛋潮紅,唯獨眼睛比以往更顯亮,即便眯成細線,仍隐隐閃動笑出的淚花。
他胳膊被人拉起,手指松松搭在窗棱,整個往旁邊斜,不小心撞散垂落海棠,雪白花瓣飄零成為晚夏最後畫面。
鏡頭又是一閃。
肖檸坐在停車場邊,表情複雜。
“我猜你想問什麼,我怎麼認識的钰哥,是不是?”肖檸笑笑:“很俗套。”
“……”
這是個稱不上新鮮的故事。
肖檸因家庭變故淪落紅燈區,剛剛開始學着招攬生意,第一個朝他招手的客人就是徐钰鳴。
那時徐钰鳴站在欄杆下望,兩個人隔着重重影子對視,幾秒鐘過前者扭臉朝後,似乎跟包廂其他人起了争執,瘦削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随後,肖檸被保镖帶去二樓。
包廂除去徐钰鳴還有兩人,一位老人端襟正坐,身穿盤扣絲綢外衫,手心掌握拐杖,眉目不怒自威。
另一位則閑閑而坐,白衣冷峭,手腕套了串黑珠子,跟酒吧老闆附庸風雅的把玩相反,肖檸人小眼窩淺,倒也能看出與夜市賣得品相是雲泥之别。
見肖檸進來,他眼底寒光刺骨,即便如此,束起的每根發絲依舊透出處尊居顯,男人仍克制住情緒,免得怒火殃及無辜:“钰兒,别賭氣。”
肖檸低垂視線。
yu,那個yu?
他心底忽然騰起幾分竊喜,有錢人家的孩子也不過如此,起名同樣會有點女氣,相比之下,檸字倒顯清爽些。
“我沒賭氣呀。”
還是少年模樣的徐钰鳴甜笑,伸手拉住肖檸衣擺:“你說我不是孩子啦,我想跟誰在一起你管得着嗎?”
肖檸渾身一抖,鬥膽偏頭。
“钰兒。”
縱使他嗓音愠怒,依舊帶無可奈何的寵溺,落在肖檸耳中格外刺耳。
但自始至終,除去那位漂亮到驚人的少年,無論白發蒼蒼的老者還是氣質卓越的長發男人,都未曾瞧他半眼。
“你也會被抛棄的,李醫生。”
僅為遇見的先後的差異,徐钰鳴對兩人的态度簡直天壤之别,肖檸深悉自己不是最優選,他眼裡流露幾近幸災樂禍的妒意,如條盤行樹枝的蛇。
“……等孩子出生後。”
李奕猛地睜眼。
火車前行聲咔嚓。
隐約轟隆在寂靜深夜傳去好遠。
哪怕是前半段的軟卧車廂,列車換軌道時依舊不可避免晃動,半夢半醒間李奕後背重重撞上欄杆,若非他胳膊橫在中央,險些栽到車廂底。
“小钰?”
李奕捂住後腰掙紮坐起。
連續混亂的夢境,令他分不清此刻是虛幻還是現實,他低頭緩了好久,才壓住混亂心跳。
這次回雲州,徐钰鳴放棄僅需三小時的航班,固執地讓他訂好旅程長達一天一夜的普快火車。
問起原因,對方又不肯說,半真半假威脅他,如果拒絕還打另一邊臉。
車廂氣味被熏香掩蓋,李奕坐直身體緩神,他握住欄杆輕輕俯身,下鋪閱讀燈被扭到頂,光線昏暗,除去邊緣坐褶,哪有半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