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不講話。”
徐钰鳴撇嘴,表層覆薄薄水霧,面容幾分“嬌躁”,模樣甜又不耐煩。
“你在賭氣。”
李奕坐的位置背光,他說出這句話時,正巧夏季太陽沒過雲層,屋外光線輪轉,他面容隐匿在暗處。
“我知道,你心心念念的長腿叔叔同别人訂婚——”
“那隻是沒有去成的相親,他們并沒有訂婚,徐晉枟甚至燒了請柬!為什麼都在跟我強調他訂婚訂婚訂婚!!”
“……”
李奕睜大眼,眼神錯愕。
從未見過徐钰鳴激動,人放在桌面的手攥緊成拳,本就蒼白的膚色泛起不正常的淺紅,他眼眶似乎蓄滿淚,眼睫因受刺激瘋狂顫抖,薄唇毫無血色。
李奕今年第一次完整聽到這名字。
他停頓片刻。
“過去那麼久了。”
碗上熱氣逐漸消失,因飽吸湯汁的米線透明,一坨坨攤在碗底,令本就無胃口的徐钰鳴移開視線。
“你還是沒能走出去。”
李奕講話聲偏低。
況且尚未到晚上飯點,整個店面就他們兩人,最起碼保全李奕的面子,卻毫不關心徐钰鳴的臉色有多難堪。
沉默時間過長。
李奕心口的惴惴不安轉化,又開始心疼是不是揭開傷疤太快,導緻小钰未準備得當。誰料話題開啟就收不住,說到最後,他竟然帶點發洩意味。
“我知道你們徐家看不起山裡出來的人,哪怕我是最年輕的副主任醫師,也換不來徐家老人半個贊許眼神。”
“這讓我很有挫敗感,小钰。”
他偏頭,側臉隐在暗處,眼角微弱閃光:“我甚至不知如何開解情緒。”
“徐家、徐老先生,這些我都可以不去在意,甚至那些老輩的閑言碎語——我全都不在乎。”
“唯獨那個男人。”李奕深吸氣挺直背,試圖這樣就能擁有無限底氣。
“我努力三輩子總和也不及他,但去參加壽宴,我希望能被堂堂正正介紹。”
“你還在意這些嗎?”
提問者嗓音輕如陣風,皙白如嫩筍的五指交叉,掌心托住下巴,等李奕擡頭望去,徐钰鳴眼睛彎彎似小船。
“我想被你承認。”
李奕握着筷子,回應沉悶,聽得徐钰鳴收斂笑意:“然後呢?”
“什麼然後。”
“被承認的然後。”
徐钰鳴耐心重複。
碗裡的米線早已涼透,原本新鮮可口的番茄湯凝固,表面覆着一層薄薄油漬,米線坨得不成樣子,哪還有剛端上來時引人食指大動的色香味。
徐钰鳴興緻缺缺放下筷子,他向來不喜這些湯湯水水,隻是有求于李奕才答應來這種蒼蠅小館。
雖是新開,畢竟依托學校,附近店面至少也有幾十年的歲月,變來變去也丢不走濃郁飯油味道。剛來還好說,時間一久熏得徐钰鳴眼睛冒淚花。
唯獨李奕毫無知覺:“這不一樣。”
“哪裡。”
“你在利用我當引起徐晉枟生氣的工具,可有沒有想過,假若對方根本不在乎這些,你又該怎麼辦?”
“他在乎。”
“人心會變的,小钰。”
李奕望向對方未動一動的米線,眼底酸澀感蔓延,被冷落無視的壓抑再次翻湧:“更何況年長你那麼多的長輩。”
“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你搞錯了疼愛與愛情,錯把親情當成占有,對方的成熟忍讓使你産生不合時宜情感。”
他語氣越來越重:“他是誘拐犯。”
此話一出,李奕思緒恍惚。
意識到對方從剛才半字未語,李奕逐漸收住了話頭,男人臉上竟有類似無措的苗頭。
“抱歉。”
“……”
“小钰?”
“所以你以什麼身份跟我談條件?”
徐钰鳴歪頭,眉目冷淡,好像剛才歇斯底裡的人不是他,人雙臂交疊,手指搭在臂彎。每根指尖圓潤,帶着數不盡的驕傲,不難想象他兒時嬌生慣養。
“我沒有這樣想。”
“那你去不去。”
李奕沉默了大約四五秒鐘,凝視表情明顯失去耐心的徐钰鳴,先前種種言論聽不見個響,心中長歎口氣。
“我有拒絕過你嗎,小钰?”
“早說不就好了。”
徐钰鳴的回應很急,帶點不耐煩的煩躁,拉開椅子起身,動作間青玉镯碰撞到座椅響脆叮咚。
“月底,車站等我,”他眼神夾雜無言鄙夷,“穿整齊點,胡子拉碴的,跟流浪漢沒什麼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