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讓你胡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霍千羽越聽越氣,怎麼講理都講不通。惱怒至極之下,她不顧雙腿癱瘓,一把撲倒霍華羽,兩人扭打在一起。
丫鬟們被吓得不輕,紛紛上前拉架,“小姐快别打了,别打了!”
藥田地頭,頓時烏煙瘴氣,亂做一團
木屋門外,
華姝聽到最後,臉色慘白如紙。
想逃,避不開那群人。
想躲,屋裡也有人。
最後她隻能貼着冰冷木闆,無力地慢慢滑落在地,将又羞又傀的臉頰,整個埋進膝頭。
霍華羽沒說錯什麼。
她愧對千羽表姐的信任。
每一個粗喘交纏的靡亂夜晚……那些拼命壓下去的不堪記憶,全部叫嚣着卷土重來。
更無地自容的是,那個讓她胸脯迅速發育的男人,就在當場。
如今已不需她親口承認,他已足矣清楚确定——
就是府上的表姑娘華姝,曾何等谄媚,何等卑劣,何等欺騙于他。白白耗費了他母親撫育多年的良苦用心。
華姝潸然垂眸,無助苦笑了下,被無盡的絕望徹底湮沒。
起初失去清白,她也曾怨過恨過。
可近日再回想,才發覺怪不得任何人。
他從頭到尾都沒親口承認自己是山匪,誤會在她,主動親近的人也是她。
*
被雨水沖下山道那日,她醒來已是傍晚,獨自躺在灰撲撲的土炕上,四處陳設老舊,方桌上粗茶碗裂開缺口。
屋外正傳來陌生男人的破口大罵:“一群庸醫!再治不好老大,我就将他們全砍了!”
她聽得心驚肉跳,顧不得渾身酸疼的摔傷,從門縫悄悄看去。靠山的荒廢小院裡,擠滿十數個刀疤彪漢。
甚至她壯起膽子,表示想救人時,還曾被威脅:“你個黃毛丫頭口氣不小!再敢添亂,老子第一個宰了你!”
很肖似山匪的做派。
讓她先入為主地誤以為,自己掉進山匪窩。
但其實那夜,紅着臉頰幫男人纾解完,她就急急忙忙地求他尋救霍千羽。
當時天黑雨急,山道濕滑艱難。
求一個山匪救人,很不明智。
怎料,
男人不悅斥責:“你怎麼不早說?”
在她錯愕的目光中,他先是用虎皮毯子裹緊她,然後召集手下進來:“三人一組,前山、後山、山上寺院、山下城郊,逐一排查。夜深路滑,萬事謹慎。”
條理清晰,安排得井然有序。
十幾個刀疤彪漢,也是令行禁止。
沒人質疑天氣惡劣,沒人不懷好意瞧她,毫不猶豫一腳邁入電閃雷鳴的雨夜。
當時的她,才與陌生男人苟且纏綿過,腦子亂糟糟的。在巨大驚恐與羞愧中,沒往深處探究。
現在想來,他們的傷疤并非打家劫舍所得,而是保家衛國留下的赫赫功勳!
*
夕陽殘血,本就冷涼的秋風,呼呼席卷着大地,愈發陰寒。
本就清減消瘦的身子,飄搖欲墜地縮在寒風裡。背脊彎折着,仿佛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幾滴淚水落在顫抖纖手上,順着手指一寸寸滑落。先是滾燙如火,風一吹,冷涼如冰。
可華姝不想哭下去。
眼淚解決不了問題,她得盡快振作起來。何況霍霆就在屋内。
細嫩手指蜷縮成拳,緊緊抵住牙關,竭力想将眼眶的淚水逼退,但總有些不争氣。
就這般反複十數次,直到遠處人群散了。
華姝擡起頭,掏出帕子拭去臉上淚痕,雙手搓搓臉,盡量讓僵掉的臉靈活自然些。
若無其事起身,準備去探探霍霆的反應。
他若不提,那就等準備周全,再登門認錯。
他若懲戒,她願一力承擔,隻求别被祖母知曉……
怎料一轉身,四目相對。
木屋門口,男人安靜坐在輪椅上,晦暗的黑眸深深看着她,威嚴氣息強盛。
淺金山河紋的玄色錦袍,冒着涔涔濕氣,似在冷涼夜風裡待了許久。
華姝愣住,面無血色。
這會,她越發沒底氣同他對視,惶亂埋低頭,長睫頻顫,目光無處安放。
殊不知兩人這般視角,她圓腫的水眸,泛紅的鼻尖,孱顫的唇瓣,他都瞧得越發清晰。
而華姝,亦是瞧清他拿開羊絨毯後,腳上那雙黑色長靴。
熟悉的款式,讓她目光一滞。
他穿得還是她親手縫制的那雙,鞋底邊緣跳了幾針線的那雙。
這是何意?
如果說之前穿它,可以解釋為他從山上匆匆回府,未來得及購置新鞋。
現在已回府好些時日,二伯母早早都将他一應備用衣物鞋襪準備得當。
是在給她機會,暗示她主動開口吧。
果然,他早已知曉一切。
華姝的心再度墜墜而沉,數不清這是今日第幾次行走在懸崖邊緣。
她手指攥緊羅裙裙擺,努力打起一絲精神:“王爺,其實我……”
“随我進來。”
霍霆出言打斷了她。
雙眸古井無波,叫人看不透一點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