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雪使提了一籃子珍稀瓜果,前往卿如塵的寝殿拜訪。
恰好路過校場,向來熱鬧的場内極靜,隻有兩道劍吟雷鳴之聲傳來。雪使不由地往場中瞥了一眼,隻一眼,瞳孔微震。
潇潇紅葉下,白雪紛飛間,卿如塵一襲白衣勝雪,手持一柄落葉凝成的赤色葉劍,正在給風翎羽喂招。
她的一招一式,均含大道之蘊,四周的雪團子們紛紛在角落裡找了位置,或站或坐,或蹲或立,近乎癡迷的望着場中二人。
劍走輕靈,也不過是劈刺點,崩截抹,穿挑提。大道至簡,卿如塵将萬千劍譜的招式融為一套清風劍法,配合身形步伐,一時翩若驚鴻,一時宛若遊龍,看得人目眩神迷,隻覺得她宛若谪仙。
風翎羽悟性極高,卿如塵喂她十招,她就學透十招。師徒二人用着同一套劍法,在漫天飛雪中,宛若兩隻蝴蝶翩翩飛舞。要不是風翎羽年紀太小了些,這讓人看着還真有點纏綿悱恻的味道。
饒是如此,遠處的雪使還是被這劍法帶得入了迷。隻覺得自己置身于落葉紛飛的秋林間,幻化成了一隻枯葉蝶,穿梭在可怖的縱橫劍氣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卿如塵散了劍,對四周的小團子道:“好了,自行修煉吧。”
小團子們拱手行禮後嘩啦散去,雪使才如夢初醒。大冬天裡,她竟驚出了一身冷汗。
她微微喘着氣,擡眸落在遠處的卿如塵身上。彼時風翎羽站在卿如塵面前,提着劍仰頭看她,微微皺眉:“我還是有些招式用的不是很順暢。師父再陪我練一會好不好?”
卿如塵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神情溫和,甚至帶了一絲笑意:“等會吧,師父處理點事就來。”
風翎羽想了想,伸出手指:“那拉勾。”
卿如塵垂眸望着她靜靜地不說話,風翎羽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嘟囔了一句:“筝姐姐教我的,這叫約定。”
卿如塵前段日子離宮數月,風翎羽也很是記挂她。如今她回來,小孩子難免順着慣性,黏着她一些。
卿如塵靜默地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伸出手指,與她拉了勾。
風翎羽一下笑了。她自小跟随卿如塵長大,神情禀性都很像她,連笑也像。
淡淡的,如同一枚雪花,轉瞬即逝,隻餘下漆黑的雙眸中閃爍着星光:“拉鈎,師父若是不來,就是小狗。”
卿如塵眼裡露了笑,神情極為寵溺:“好,你是小狗。”
她松開風翎羽的手,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閃身離開了校場,在她面前消失不見。
等風翎羽再去尋她的蹤影時,卿如塵已悄無聲息地落在回廊上,站在了雪使面前:“上官,尋我有何要事?”
她速度極快,這一回連雪使都未曾看清,她是何時到來的。雪使心頭駭然,躬身微微行了一禮:“拜見尊上。”
卿如塵垂眸,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回話。雪使微微一笑,提着籃子裡的瓜果道:“也無别的要事,就是來給君上送些瓜果。”她頓了頓,試探着開口,“昨日君上送的香楓,我收到了,多謝君上賞賜。”
卿如塵面色淡淡:“說賞賜就見外了,魔宮上下皆由你操持,這些孩子也是,你如此受累,一株香楓可算不上什麼。”
卿如塵輕輕擡手,一縷清風從她指尖飄逸而出,纏繞着雪使手中提着的那籃子瓜果來到她面前,被她收入了納戒中。
“瓜果我收下了,若無要事,你就先回去吧。”
卿如塵開始趕客了,雪使仰頭望着她,言笑晏晏:“我走了,尊上一會做什麼?”
“我?”卿如塵轉眸,看向紅葉漫天的校場,漫不經心道,“陪這些孩子再玩會吧。”
雪使順着她的目光,落向遠處的校場,一眼就看到了系着粉色發帶的風翎羽。她心下一凜,擡眸看着卿如塵,發出了質疑:“是陪這些孩子玩,還是隻陪翎羽殿下玩?”
她問得逾越,卿如塵卻不氣也不惱:“這二者有何區别嗎?”
“自然有。”雪使想着月使的擔憂,望着卿如塵的面龐,直言不諱道:“與質子們玩耍,于公于私而言,是在教導他們。與翎羽殿下,看似教導,實則是您偏愛于她。”
卿如塵聽到這裡,總算轉眸看向雪使,微微蹙眉道:“翎羽是我的親傳弟子,我為何不能偏愛于她?”
見她如此坦誠,雪使迎上她的目光,堅毅而又坦蕩:“作為血魔,您應該明白我的意思。魔修一途,本就極為不易。更何況,尊上你修的還是無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