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衣褪去之後,風翎羽稍稍抽身,語氣已是鎮定:“好了。”
卿如塵笑吟吟的:“多謝風姑娘。”
風翎羽“嗯”了一聲,擡手捏了個淨水決帶走卿如塵身上的血腥和髒污,這才舉起藥粉道:“可能會有些疼,忍着點。”
“好。”
言澈是劍修,同階修士被她所傷,都會被金氣所侵蝕,一點一點化去骨血。
卿如塵如今乃是凡人之軀,更是受不得這兩道劍氣。隻能先用靈藥止血,再用火靈之氣一點一點化去金氣。
風翎羽舉着藥粉,一點點抖在卿如塵的傷口上。
她一邊抖,一邊留意卿如塵的表情變化。除了一開始身體顫抖了一下,接下來卿如塵全然面無表情。
風翎羽的餘光落在她臉上,對卿如塵道:“你腹部的傷淺,但是脊背的傷很深,不能亂動,晚上最好趴着睡。”
卿如塵咬着牙忍疼,輕嘶了一聲:“好。”
風翎羽掃了她一眼,眼神略有些驚訝:“我以為你一點也不覺得疼。”
卿如塵咬牙切齒:“其實疼死了。”隻是能忍罷了。
風翎羽不再說話,隻是加快了速度,将藥粉上好,給卿如塵包紮好傷口,将自己體内慢慢複原的靈力一點一點輸送進去。
靈力在卿如塵體内運轉數個周天,拔除了十分之一的金氣之後,卿如塵整張臉慘白了起來。
見她受不住,風翎羽不得已收了手。一卸力,卿如塵整個人倒在了長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蒼白着臉,滿頭都是細汗,一副快要死過去的樣子。
在風翎羽的記憶裡,卿如塵從未如此狼狽過。哪怕是十七年前,她快要死的時候,也都是傲然而立的。
她不免有些心痛,輕輕擡起指尖,想要落在卿如塵臉上,替她拂開汗濕的發。
就在她指尖即将落下時,卿如塵撐起自己的身體咬着牙起身,大汗淋漓道:“多謝……多謝風姑娘……”
她疼得直喘氣,卻強撐着身體,仰頭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果然……長得像昆玉的,都是……都是好人。”
風翎羽的手一下頓住了,她收回了手,淡淡道:“不客氣。”
她起身朝屋内走去,語氣很冷:“你衣服髒了,我去給你拿套新的換一件。”
卿如塵仰起頭,在她轉身之後,如願以償地看到對方攏進袖子前捏到手指泛白的拳頭。
見到這一幕,即使劍傷纏身,卿如塵還是勾唇笑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對她“錯認昆玉”的報複,等到卿如塵躺在長廊下,被劍傷折磨得差點疼暈過去了,風翎羽才抱着一套大袖,與一瓶丹藥姗姗來遲。
卿如塵都快疼死了。
聽到腳步聲,她半眯着睜開眼,看向風翎羽。
風翎羽站在她身旁,居高臨下地将她打量了一番,似乎在欣賞她的慘狀。
她看着卿如塵幹皺泛白的唇瓣,微微蹙眉,最終還是捧着藥瓶跪坐在身旁,将大袖放下,伸手把卿如塵的脖頸托起來,抱在了膝蓋上。
她倒了一顆藥,放在掌心遞到卿如塵的唇邊:“啟唇。”
卿如塵張開了唇瓣,一顆止血化疼丹滾入了她的喉嚨裡。
沒一會,身軀的疼痛散去,卿如塵的臉色也好了起來。
風翎羽斂眸望着她:“還疼嗎?”
“不疼了?”卿如塵不想動,開始眨眼裝出一副天真無辜的作派,“姑娘既然有如此止疼寶丹,為何一開始不用?”
風翎羽語氣淡淡:“忘了。”
卿如塵才不信:“我覺得姑娘不像忘了。”什麼忘了,分明就是變着法折騰她。
風翎羽将她扶起來,将那套大袖替她穿上:“你愛覺得就覺得吧。”
她也不是很在意卿如塵的看法。
反正這都是卿如塵教她的,修道要念頭通道,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絕不受一分委屈。
這是一套卿如塵慣常穿的大袖,看起來是很素淨的白色,仔細一看,每一處角落都有很講究的暗紋。
材料是上等的火桑麻,内衫與襦裙繡了銀灰色的紋路,配套的直裾領口很講究的縫了紅色蛟龍皮,穿在身上的時候,白裡透着一批紅,宛若不沾凡塵的仙人沾染了一絲紅塵氣,灑脫風流,很是好看。
外罩一件寬大的拖尾大袖,以粗粗的紅色蛟龍筋作為宮縧系在腰間,整套衣服就穿好了。
風翎羽松了手,稍稍往後退了一步,仰頭望着眼前的卿如塵,一時間有些失神。
從十二歲起,卿如塵的衣着幾乎都是她一手操辦的。她對卿如塵的一切了如指掌,就像卿如塵對她的一切那樣。
即使換了個身體,即使她說自己不記得了,可風翎羽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卿如塵。
在這十七年間,她不斷地摩挲着這些卿如塵的衣服,貼在自己的面龐,去想當初自己如果不是選擇了九州十四海,是不是卿如塵就不會那麼決然地抛下她。
她思緒紛亂,望着卿如塵的眼神也越發深邃。
卿如塵抖了抖袖子,佯裝一無所知,很好奇地問:“這衣服好像比你穿得要大很多,倒是合我的身,這是誰的?”
風翎羽知道她還在生氣,甯願假裝失憶,也不肯相認。她也沒戳穿她,隻是語氣悶悶的:“這是你的衣服。”
卿如塵一點也不意外她會說實話,但為了讓風翎羽說更多實話,卿如塵裝傻充愣地驚呼了一聲:“哈?”
她們實在是太熟悉了,風翎羽知道她想聽什麼,索性和盤托出:“你以前,在這裡住過好長一段時間。”
“我是你的弟子,也是你……”
風翎羽頓了頓,将手握成拳,忍下了胸口的驚濤駭浪,擡眸瞥了一眼卿如塵,貌似鎮定地吐了四個字:“你的妻子。”
卿如塵驚愕地看着風翎羽,吓得往後撐了一步,險些把傷口都裂開了。
她演得厲害,内心深處卻是翻江倒海,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幾句話:爽了爽了爽了,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