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鶴飛過,走出芥子世界後楚家家主就自行遠去,衆人跟随他身後。隻有那名年輕弟子,依舊押着楚卿禮往某一個陌生地方而去。
心中莫名有些許不安,楚卿禮眼下也看不到白芒的蹤迹,他抗拒的動了動,“不敢勞煩大人,我自己回去就好。”
“多言!”年輕弟子手下力氣不改,繼續帶他往前,眼底卻閃過可憐。
眼前的景色越來越莊重,人際罕至,風中都摻雜着肅殺之氣。
慌張跳動的心髒,在看清楚遠處那一片圓形場地後徹底停下來,楚卿禮瞪大眼睛,踉跄着撲了過去。
地上的陣法還在,噼裡啪啦的閃着雷電,而地上散落着一段一段的屍體。
楚卿禮時常覺得,娘親有世上最漂亮的蛇尾,青翠欲滴,便是下過雨的竹葉也沒她的鱗片好看。
在他小小的記憶裡,娘親的原形很長,幾乎能盤踞楚家最大的宮殿,飛行在雲中很是矯健俊美。
娘親愛美,性子又溫柔,并不是很經常顯露她的原形,說容易吓到人與百獸。
可如今呢。
楚卿禮跌跪在地上,卻連先靠近那一塊屍體都不清楚。
娘親漂亮的身軀,被砍成了一段一段,就像是被孩童殘忍碎裂的蚯蚓,分離開的身體還在扭曲,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都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終于找到了娘親的頭,楚卿禮哀嚎出聲,跪着膝行過去。
他緩慢低下頭,靠近楚宋的眼睛,血淚流下。
砸在陣法上,雷光緩緩散去。
“你娘親都是為了救你,往後好自為之,不要想再去傷害楚家人了。”
年輕弟子的話語,像是淩遲楚卿禮的一把利刃,他瞪着猩紅的眼睛,“你說什麼?”
這眼神太過駭人,年輕弟子都被吓的一晃神,才色厲内荏呵斥,“就是你害的,她是在為你贖罪。”
“我沒有害人!”楚卿禮如同發瘋的小獸,猛然站起來沖向他,想用力的解釋。
可還沒靠近,就被他一拳推遠,年輕弟子用了十足的力,直打得他趴在地上爬不起來。
“念在你也算可憐,我便繞了你這次。”年輕弟子甩着手離去,嘴裡嘟囔着,“不過就是個妖,還真以為自己有人的真情。”
五髒六腑都在疼,楚卿禮明明是能捱得下那一拳的,可他就是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天邊翻滾着濃黑的雲彩,裡面隐有雷電,就像是上蒼也在憤怒一般。
可楚卿禮現在什麼都顧不上,他隻能用力的手撐着地,一點點挪去娘親身邊。
他突然覺得冷,四周都冷得可怕,凍得他直打哆嗦。
眼前沒有任何人,他便被丢棄在了娘親的屍體邊,孤寂得像是滄海一粟。
青銅柱邊,白芒氣得使盡了法子,也沒突破這層透明屏障。
幻境又限制了她,不讓她出現,不準她靠近。
“混蛋。”
她忍不住罵了一聲,她是為他而來的啊,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卻不能去他面前。
簡直是對她這個優秀員工的侮辱。
别無他法,她隻能看着他崩潰。白芒安靜看着蜷縮在屍體邊的小小白蛇,心口酸澀,她蹲下來,摸了摸手背。
手背上蛇的印記顯現,遠處盤縮着的小白蛇也若有所感的擡起頭,可他瞧了一圈,也隻是哀泣着重新埋下頭。
沒有人再來管他們,楚家依舊歌舞生日,前來敬賀拜谒的人絡繹不絕。
不過死了個妖罷了。
整整十日,楚卿禮就這樣蜷縮着,任由灰塵幾乎掩埋了他。那幾段屍體,也開始泛起蒼白。
第十一日,楚卿禮終于擡了頭。
面前透明的屏障突然消失,也在原地陪了他這些天的白芒立刻站起來向他走去,可剛邁了一步,眼前的場景就有了變化。
她看到了無數個楚卿禮。
準确來說,是無數個被年輕弟子押來見娘親屍體的楚卿禮。
這個場景就像是支離破碎的千重世界,每一重都是楚卿禮最痛苦的這一段經曆。
就好像是千千萬萬個楚卿禮,在不斷重複這一幕。
白芒下意識的想抓住離她最近的那一個,可手卻撲了空,穿過他的身體。她隻能再次眼睜睜看着,這些楚卿禮們默默卧倒在娘親屍體邊,痛哭崩潰。
“請你無論如何,帶他走出去。”
耳邊仿若再次響起了楚宋的聲音,直至現在,白芒終于明白了這場過去幻境的真面目。
它挑中了楚卿禮此生最痛苦無助的時光,讓他不斷重複着。
要麼楚卿禮清醒過來,要麼幻境吞沒了他。
思索間,第一批“楚卿禮”們消散了,化作一縷白氣,白芒認得出來,那都是他的精氣。
消散的精氣們,又滋養着幻境,讓楚卿禮更陷入絕望孤寂的情緒。
惡性循環。
真是老套又惡毒的橋段。
白芒站定,硬生生催動着周身靈力,強行從幻境中召喚者她的火。
她要找到他,什麼破幻境,一把火燒了!